浣殘香

貪看陌頭楊柳色,浣殘香流故人來。 絲蘿依依何患去?只豢琴瑟梢頭開。

塵緣誤 下闕、其九

金光布袋戲同人‧俏如來X蒼越孤鳴

  「是這樣就好了嗎?」

  蒼越孤鳴的聲音、俏如來的聲音、魔伶的聲音混在一起。

  俏如來眼前一暗。

  有繭摩娑著眼皮,俏如來的精神狀態已至極度疲憊,甚至於弄不清自己是誰,然而蒼越孤鳴的刀繭又讓他抓住一絲清明。

  「我得帶你出去,王上。」

  「可是,你還是會選擇這樣的未來,對嗎?俏如來。」

  「王上,我們回去吧。」

  魔伶的聲音飄忽道:「我當初救你,不是想看到這種結果。」

  「公主,俏如來從來擅長讓人失望。」

  ──所以是,我的錯嗎?

  俏如來分辨不出來是誰的嗓音在遙遠的地方問著。

  「為什麼呢?俏如來,為什麼你們誰都沒有選擇我?」

  「王上,回頭吧。」

  「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告訴我為什麼。我的母后在算計之下拋卻所愛之人,終身鬱鬱寡歡,如果我也走向相同的命運,這是你想要的嗎?我們明明有機會,但你非要到守著我的靈柩,才肯告訴我你的真心嗎?」

  「王上,俏如來絕非良配。」

  「俏如來,」蒼越孤鳴將額頭靠在俏如來肩膀後,「孤王需要知道你的真心。你知道注定是悲劇,還會隨孤王而行嗎?俏如來。」

  那是第一次聽見的哽咽。

  即便知曉蒼越孤鳴已經差不多要醒了,所以才會開始自稱孤王……俏如來鬆手,任由佛珠滑落,清脆的響聲同時,他雙手扣住蒼越孤鳴遮著自己眼睛的手腕。

  「王上……那即便是俏如來要犧牲自己,王上仍會選擇俏如來嗎?」

  桂花蜜的香氣隨風而起,俏如來總算看見,遙遠的昔日初見,白色的花朵在他們視線之間飛舞。

  啪。

  

  

  劉萱姑從小盹中醒來,趕忙望向昏迷不醒的俏如來,晨光熹微,俏如來赤色的睫毛沒有動靜。

  從千雪孤鳴和御兵韜的說明中,劉萱姑明白過來,俏如來當初設的最後防線就是劉萱姑,要是俏如來沒能醒來,最可能喚醒他的,就是劉萱姑;原先俏如來的打算是,請千雪孤鳴去護送劉萱姑到苗王宮,政務暫由御兵韜及風逍遙代理,如此也免去千雪孤鳴擔不必要的心,然而千雪孤鳴還是放心不下,反過來找了御兵韜前去中原。

  俏如來這孩子,即便是重逢以後,也並未依賴劉萱姑,總是報喜不報憂的他,怎麼會在這種時刻,忽然需要起她來──聽了俏如來救人的緣由後,身為曾經的江南才女,劉萱姑不消多思,也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俏如來的意思不是要劉萱姑救他,而是假如醒來的只有苗王,要給苗王一個俏如來可能甦醒的希望。

  「所以是,我的錯嗎?」劉萱姑喃喃道。

  她輕觸俏如來的臉頰。

  連愛一個人都這樣戰戰兢兢,百般為對方著想、卻什麼都不解釋。

  是否是因為,俏如來的記憶中,為娘是這樣卑微地愛著?

  「醒了!蒼狼醒了!」千雪孤鳴的嗓音響徹封鎖而死氣沉沉的苗王宮,劉萱姑下意識望向窗外,天大亮了。

  「母親……」

  劉萱姑回望床上,俏如來眨眨惺忪睡眼,笑著說:「母親來了,真好。」

  劉萱姑緊緊抱住俏如來。

  「母親,你都知道了,失望嗎?」

  「我只意外,有一天你喜歡上了誰,原來你會這樣保護他。」

  門被敲響,劉萱姑鬆開俏如來,前去應門,眼前的眸色是星空、也是大海。

  蒼越孤鳴並不明白劉萱姑為什麼這樣仔細地看著自己,心下不安,惴惴道:「你好,孤王是來看望俏如來的。」

  劉萱姑踮起腳尖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離開了。

  蒼越孤鳴小心不讓門軸轉動的聲音太大聲,將被風逍遙攔下的千雪孤鳴急躁的聲音關在門後,然後走到俏如來前面。

  俏如來本要起身,卻讓蒼越孤鳴按下。

  「孤王……不曉得該先說什麼。」

  「王上可以都說。」

  「謝謝你;你失望了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是我自己想救你;我不失望;我確實……知道。」

  蒼越孤鳴垂眸,「為什麼你聽得懂孤王在說什麼?」

  「俏如來也不知道。」

  「你真的不失望?你看見了孤王的夢境,知道了孤王的脆弱,卻不失望?」

  「那王上見了俏如來的怯懦,卻仍想要俏如來陪伴身側嗎?」

  蒼越孤鳴拉住俏如來的手腕,孩子氣地搖了搖,「孤王想要。」

  「就算俏如來一直騙王上?」

  「那不是騙,你只是沒告訴孤王,為什麼孤王那樣喜歡你,卻始終離愛情還有一線之隔。」

  「性別是一葉障目,而王上不習慣被喜歡、被珍視。」

  「注意你的語氣,你這樣說,孤王好像小孩子。」

  「王上對俏如來而言,咳,很年輕。」

  「胡鬧。」

  俏如來笑了笑,「王上不累嗎?」

  蒼越孤鳴瞥了俏如來好似九條尾巴在背後甩的模樣,上榻躺在俏如來隔壁。

  「孤王怕是會給九尾狐吃了。」

  「不會,不是現在。」

  「注意言詞,俏如來。」

  「是俏如來放肆了。」

  「你不像有反省。」

  「是俏如來不對。」

  「我喜歡你,精忠……咳,哥哥。」

  「王上不用不好意思。」

  「是你該不好意思。」

  俏如來伸手撥弄著蒼越孤鳴指尖。

  「我一直以為,喜歡一個人的初衷,是讓對方幸福,可是俏如來做不到。」

  「你在身邊、或者你惦記孤王,對孤王而言都是欣喜之事。」

  「苗疆史書上大約要記上俏如來是妖妃禍國了。」

  「怎麼會呢?」蒼越孤鳴轉頭撫摸著俏如來的髮梢,「會寫妖后吧。」

  「王上這是佔俏如來便宜。」

  「畢竟讓你處理這麼久國務了,不給個王后的位份,不好解釋你為什麼可以監國。」

  「王上學壞了。」

  「孤王在你面前,不太需要形象。」

  「王上對未來有什麼想法嗎?」

  「未來,孤王想綁著你,不讓你走。倒是不知道,要是你後悔,孤王該怎麼處理?」

  「昔有倉央嘉措,作詩念佳人,縱然誤了修行,但此念塵緣是王上,俏如來很欣喜。」

  蒼越孤鳴闔上雙眼道:「聽起來我們該先成婚。」

  「王上總是直接跳過一切,直接說要成親呢。」

  「說起來,孤王還沒問過,你為什麼有孤王的頭髮?還有,之前和霜姑娘假成親那天,你是不是從牢房出來了?……俏如來?別裝睡,鉅子。」

  蒼越孤鳴無奈地跟著闔上眼。

  未來會是怎麼樣的,縱然想像千萬種可能,或許也不會得到真正的預知。

  這一路走來那樣長,從初見至今,大多數時間在別離,然而留得一念偏誤,塵緣紅絲還是綁住他們彼此的路途。

  「你好像……比孤王還更早更早,就喜歡上孤王了,對嗎?」

  裝睡的人叫不醒,俏如來想著要替蒼越孤鳴換藥,想著也許需要替他擦澡,想著之後要怎麼跟其他人解釋兩個人的關係,還有母親劉萱姑已經猜到蒼越孤鳴對他而言的意義了,那麼……「王上?」

  開腦手術加上靈識修復終究太累了,蒼越孤鳴真的睡了過去。

  俏如來撐起身,手指劃過蒼越孤鳴唇縫,輕輕一吻。

  ……倏地一陣風,蒼越孤鳴抬起手,替俏如來擋去即將撲上他顏面的落花,俏如來並沒有因此醒來,蒼越孤鳴的動作也沒有大到將姿勢變更太多,風微微地吹著,聽上去好似一首搖籃曲。

  唯有這個時刻,蒼越孤鳴才能好好看著俏如來,那繁複的魔紋早就解開了,露出一張白淨的臉,紅色的睫毛靜靜伏著。

  蒼越孤鳴想起那些夢,那些黑暗的情緒,他與他的。

  愛是獨占,俏如來想要的是天下靖平,他們不會有誰為另一個人束縛,俏如來也無法真的成為一國之后,但在這紛亂人世中,得此一人心,結髮兩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