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殘香

貪看陌頭楊柳色,浣殘香流故人來。 絲蘿依依何患去?只豢琴瑟梢頭開。

連理枝(五)

金光布袋戲同人‧北冥縝X硯寒清

  • 其實我本子繪師早早約好了,所以(什麼)



  

  硯寒清失眠了,這於他來說是很罕見的事情,天大的事情他都是沾枕即眠,即便離開家,孤身入住現在的住處,也不曾因為華美的床鋪變得簡陋粗糙而輾轉難眠,邊關的環境也不曾是問題,然而此刻,他卻怎麼變換姿勢,也闔眼不到一刻鐘。

  他無奈之餘只得掀被起身,赤腳停留在冰涼的地上少頃,接著才穿鞋走往後山。

  後山易守難攻,離營地也不遠,依硯寒清的身手,輕易就能避開巡邏的士兵,走入之前無意間尋得的山洞,洞內大大小小的石柱滴著水,他輕巧地閃過水滴,鼻腔盈滿潮濕的氣息,硯寒清時而停下、時而踱步,最終走到了一線天,月光正好從那一線縫隙照進山洞裡的一汪水澤,螢螢光點讓他想到曾在書上讀過的螢火蟲。

  就在光點閃爍間,他恍惚彷彿看見北冥縝就站在對面的暗處。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硯寒清扶著額頭嘆息。

  他無法理解自己目前的思緒,可能是血糖太低、可能是失眠,他記憶中的北冥縝似乎有了一點變化,或者轉變的是硯寒清自己的想法也不一定,他覺得北冥縝好像從好懂,變成可愛了。

  儘管在對自己說「和你的年齡差距無關」時,北冥縝並沒有鼓起臉頰,硯寒清還是有這樣的錯覺,尤其北冥縝隨後退了一步撞上灶檯,相比於當初在試膳間北冥縝以老件為由求他幫助不得時,那般不符年齡的絕望,幾乎是……落荒而逃?的鋒王殿下,更加柔軟了。

  像花瓣一般,尤其嘴唇……

  硯寒清遲了幾秒看向自己按在唇瓣上的手指,趕忙搖頭。

  他覺得自己有點不正常。

  可能是,他隱約覺得,北冥縝示弱到極限的模樣自己都見過了,似乎有宛如救助小動物(儘管對方更可能只是負傷的猛獸)的義務,原本看著對方成長、傷癒,自己就該退場了,然而實際上卻不是北冥縝依靠他的照顧,而是他自己無意間在北冥縝身邊流連忘返。

  為什麼呢?

  硯寒清不喜歡替自己找理由,卻真切無法想通。

  依稀傳來的茶香,總是讓硯寒清覺得冷,痛徹心扉的冷,只能遠遠守護著一個人,是那樣苦,那樣冷,可是現在他會先想起北冥縝執拗地送來一遍遍茶葉,他會先想起北冥縝專注認真的模樣,然後,察覺到時,指尖已經摩娑著腰間的老件。

  心口莫名地緊縮。

  除此之外他身上有的是發燒一般的熱以及暈眩。

  他可能被北冥縝傳染了失眠。

  硯寒清自嘲著,明知失眠不會傳染。

  可是有那麼一瞬他想,要是北冥縝眼中也閃著池面的光芒該多好。

  硯寒清搖了搖頭,走回營帳。

  隔日他還是一樣的時間起來,用失眠期間琢磨出來的新方法用茶葉做了糕點,準備送往北冥縝那裡。

  卻見北冥縝仰頭站在一樹枯枝底下,硯寒清不住放慢了腳步,還是被北冥縝發現了。

  北冥縝朝硯寒清走來,將手上的厚實披風批在他身上,並拍了拍他的手臂。

  「最近天轉涼了。」

  硯寒清看著北冥縝好半晌,垂眸訥訥道:「殿下怎麼在這裡?」

  「誤芭蕉要我休假……」

  聽出北冥縝語氣中的不甘願與失落,硯寒清感到有些好笑,問:「殿下不像是會接受這個提議。」

  北冥縝轉頭嘟囔道:「她很大聲。」

  硯寒清先是為北冥縝出乎意料之外的反應失神,隨後才想到:「啊?」

  「我已經嚴正告知她這樣不妥,誤芭蕉卻用我第一次聽見的音量,斥責我才是渙散軍心的元兇。」

  不過是北冥縝失眠而已,有到渙散軍心那麼嚴重嗎?

  硯寒清不願拆誤芭蕉的臺,決定之後私下問她真正的原因是什麼,他咳了兩聲,本意是要掩飾尷尬,北冥縝卻說:「我再去拿外套。」便急著要走,硯寒清趕忙拉住他,儘管下一秒感到不妥,卻又不敢收回,怕尷尬。

  「夠了,夠了,殿下給的這一身披風夠暖和了,是表妹準備的吧。」

  「我用不上。」

  硯寒清苦笑道:「微臣明白。」

  ──誤芭蕉的緊緊跟隨,或許你也用不上吧。

  硯寒清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個念頭,可能是血糖太低。

  他拿了一塊糕點放入自己口中,後知後覺地想到這是要給北冥縝吃的。

  硯寒清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微臣在試膳。」

  「我知道。但你親手做的東西,怎會有毒?」

  「殿下太相信微臣了……況且殿下怎麼確定這是出自微臣之手?」

  「你要殺我是輕而易舉,不需要用上毒殺惹得一身腥,然後,你做的東西和其他人不一樣,我看得出來。」

  硯寒清感到喉頭一陣乾澀,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只是將糕點塞給北冥縝,北冥縝接下並且吃了後,硯寒清才問:「好吃嗎?」隱約緊張。

  「你做的都很好吃。」

  其實硯寒清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拉著北冥縝往邊關最醒目的小鎮走了,硯寒清不認得路,只是誤打誤撞地跟著水源走,直到鎮上的市集,兩人才停下腳步。

  硯寒清羞窘道:「殿下都不問微臣在做什麼嗎?」

  「是你的話,不用問。」

  「殿下過於信任微臣了。」

  「我不認為。況且我不會輕信他人。」

  「然而殿下一旦信了,就是盲信了。」硯寒清狀似不經意地鬆手往前走,卻聽見北冥縝在身後說:「對你便不是盲信。」

  他裝作沒聽見,看著攤位上一個玉鐲子,好像這粗劣的鐲子上有什麼玄機一般,小販懶洋洋地說:「這可是這裡最好的玉。」隨後又抽起了一管長菸。

  「你喜歡嗎?」北冥縝問。

  硯寒清也是名門出身,看過的華美飾品不會比長年不受寵的北冥縝少,所以北冥縝問的問題很奇怪,硯寒清也不嫌突兀,只是放下鐲子說:「試膳的時候,手上有東西總是不方便。」

  北冥縝深以為然道:「手鐲對我而言和手銬一樣。」

  硯寒清無語地望了這個武癡一眼,口無遮攔道:「我想,這就是為什麼殿下沒賞賜過表妹任何首飾。」

  北冥縝點頭,隨後疑惑道:「你怎麼知道我給誤芭蕉的賞賜裡不包括首飾?」

  「表妹用的飾品還是舊時那些。」

  「你很關心誤芭蕉。」

  「……殿下想知道什麼?」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硯寒清看著北冥縝一無所知的模樣,心知是自己躁進了,他還記得北冥縝與誤芭蕉求婚的事情,明明就是一點風情都不解的武癡,他又怎麼會想到要向心上人的表兄求援這種事。

  自己是不是,還放不下皎凌衣?

  「是微臣踰矩。」

  「硯寒清,你還有什麼事情不能告訴我的嗎?」

  「殿下,人與人之間是不可能毫無分際的。」

  「可是我總想要更靠近你。」

  硯寒清一直往前走,走到一個湯圓攤子便坐下了,北冥縝坐在他對面,迷惘道:「我說錯什麼了嗎?」

  硯寒清點了兩碗紅豆湯圓,上菜後,他盯著碗,北冥縝也跟著沒有動靜,良久後他才嘆息道:「殿下,微臣這種人有什麼好的?不求上進,不學無術,胸無點墨,胸無大志。」

  「我覺得你哪裡都很好,你的志向在何方,我覺得都很好。」

  都很好。

  硯寒清知道自己難得失態了,低頭吃起湯圓,不久後才聽見對面傳來碗與湯勺相撞的聲音。

  都很好。

  他很想聽見人這樣說。

  他的父親、母親、誤芭蕉……他可以雲淡風輕,他也只想閒雲野鶴,過往三十餘年的人生,他都走過來了,可是他不曉得為什麼聽見北冥縝這樣說,他忽然就感覺到自己的堤防破碎了。

  真的無所謂嗎?

  所謂堅強,所謂餘裕,所謂從容,到頭來,就算不忮不求,還是有那麼一絲一毫對於認同的渴望。

  北冥縝停下了手,靜靜看著面前低著頭的硯寒清。

  硯寒清總是把自己擺在事不關己的位置,可是實際上他關己則亂,北冥縝深知這點,尤其是硯寒清強卸夢虯孫的虯龍之力更能證明,然而眼前的人如今,再沒有天人那樣遙遠的距離,宛若天上謫仙人,踏踏實實地站在自己面前。

  北冥縝在硯寒清吃完一碗後,默默將自己那碗也推過去,硯寒清彷彿沒察覺一般繼續食用,北冥縝似乎看見有水珠滴落湯水,他有些慌,卻不知所措。

  最後他們靜坐了一個下午,直到攤位收攤,北冥縝結了帳,拉起硯寒清,走在夕陽底下。

  北冥縝覺得自己應該跟硯寒清說什麼,可是又彷彿說什麼都不對,他覺得自己不擅言詞的程度令他惱怒,他拉著硯寒清到處走,並沒有留意到身後的硯寒清已經漸漸抬起頭,看著塞外風光,看著北冥縝的背影。

  他不曉得硯寒清自覺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硯寒清心裡的變化。

  晚霞之後是逐漸清晰的月色與星光。

  「殿下,你知道,月光只是反射太陽的光芒嗎?」

  「我不知道。」

  「微臣覺得自己大抵是月光,永遠不會自己發光,可是微臣不覺得不好,微臣成為不了什麼厲害的人物,可是微臣覺得……」

  「我覺得,你這樣就很好。」

  簡直是鬼打牆。

  然而任憑北冥縝搜索枯腸,也找不到更好的話。

  胃部不合時宜地響起,北冥縝繃著臉,硯寒清則笑了出來。

  「咳嗯,抱歉,微臣連殿下的那份也吃了,請允許微臣戴罪立功,給殿下準備些暖胃助眠的藥膳吧。」

  「……好。」

  他們走回駐紮區,硯寒清依約準備了豐富的藥膳,多到北冥縝幾乎吃不完,不知怎麼地,硯寒清好似也不記得不得與皇子同食的規矩,與他同桌吃飯。

  硯寒清收完碗筷後,原本要走了,北冥縝一急也不曉得自己說了什麼,更沒有餘裕思考自己為什麼要急,只覺得或許可以再進一步,如果錯過現在,可能不會再更靠近。

  硯寒清許久後說:「好。」

  「硯寒清……我剛剛說了什麼?」

  硯寒清困擾地揉揉髮梢後,悶聲道:「反正微臣答應了。」

  不明白。

  北冥縝看著硯寒清的背影,只有困惑。

  他回到主帳,準備處理今天怠工的軍務,卻聽見誤芭蕉深吸一口氣後大叫道:「他們以為自己是誰啊!」

  北冥縝頓時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進去,誤芭蕉便撞進懷裡,北冥縝扶住誤芭蕉雙肩問:「發生什麼事了?」藉著燭光,北冥縝看見誤芭蕉的碎髮黏在臉上,便替她撥開。

  「不是殿下需要擔心的事情。……殿下身子好受些了嗎?」

  「不礙事。」

  「殿下……」誤芭蕉咬著下唇。

  「何事?」

  「請務必不要讓表哥回皇城。」

  「我不明白你為何有這種請求,但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

  「只要殿下開口的話,表哥會聽的!」誤芭蕉雙手抓著北冥縝兩側衣袍、仰頭急促道

  。

  「我覺得換成你說的話,他更可能聽。」北冥縝輕輕拉下誤芭蕉的雙手,擦身進了主帳。

  軍務累積了很多,縱然有誤芭蕉先處理過了,北冥縝還是忙到深更半夜,毫無睏意、心頭也悶,他在外頭踱步許久才回到寢帳,掀簾卻見硯寒清站在裡面。

  

  



  有人說,縝硯這個CP只有on檔的時候紅。

  我手速跟不上它紅的時段,我文筆描寫不出他們的好,可是我還是想書架上再多一本自己寫的縝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