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殘香

貪看陌頭楊柳色,浣殘香流故人來。 絲蘿依依何患去?只豢琴瑟梢頭開。

連理枝(四)

金光布袋戲同人‧北冥縝X硯寒清



  迎娶王妃?

  北冥縝不由得愣住,好半晌才艱難道:「你在說什麼?」

  「是微臣踰矩了,只是依微臣所見,殿下似乎只要有人看顧或者同榻而眠便能入睡,依殿下的年齡,議親也不算太早。」

  「你是真的這麼想嗎?回答我,硯寒清。」

  「是。」

  北冥縝將手按在額心,「下去吧。」

  「是。」

  北冥縝在硯寒清離開後,才閉上雙眼。

  他確實感到意外,但有更多訝異於是硯寒清提出這個解套,隨之而來的才是滿滿的不願意。他其實可以有很多拒絕的理由,比如自己長年征戰,娶一名王妃也只是害了人一生,或者大戰方歇,他沒那個心思。

  然而他哪一樣都沒有說出口,只感受到深沉的失望,於是無法說出真實的想法,只是他真實的想法,他自己也不明白。

  北冥縝很快便放下這些遐想,繼續處理手中的軍務。

  當晚硯寒清就沒有出現了,北冥縝一面感到鬆了口氣,一面又有著微妙的失落。

  但起碼他在天亮之前睡著了一刻鐘。

  應該是足夠的,然而內心卻奇怪地叫囂著不夠,怎麼都不夠,北冥縝感到莫名而將手放在自己心口,隨後茫然於自己的手指已經緊握,他到底是因為什麼事情而焦躁不安?難道是這些時間以來的睡眠還不夠嗎?

  還是。

  北冥縝腦海中閃過諸多念頭,全都圍繞著硯寒清轉,最怪異的當屬:硯寒清什麼時候要來辭行?他希望不要太快。

  為什麼會希望不要太快?他明明很希望硯寒清回去安全的皇城,雖然硯寒清的志向與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師相無關,他也不是不信任硯寒清的實力,然而皇城終究在遠離邊關的後方──又來了,心臟疼痛的感覺。

  在硯寒清抵達邊關以前,北冥縝一直以為胸悶是出於睡眠品質不佳,現在再次出現,甚至逾越了先前的程度,他不確定在這段時間的安眠後,只是一天沒睡好,就會嚴重成這樣嗎?他從小練武,身體底子原來就比旁的皇子強,鮮少生病,所以他不曉得原理。

  去找硯寒清問問好了。

  才這樣想而已,心上的絞痛就緩解了一些,然而北冥縝躊躇了,他和硯寒清前一晚到底算不算不歡而散,他弄不清楚,也對於弄清楚這點罕見地感到恐懼,他已經很久沒有畏懼什麼的感覺了,在分封詔令下來以後,北冥縝才第一次從失落到鬆了一口氣,接著發現自己原來是懼怕的,他恐懼著父王北冥封宇,更進一步說,他害怕的是證實被北冥封宇厭棄的事實,不過終究在他自請前往邊關被核准以來,他就放棄去和北冥封宇討要丁點稀薄的父愛,可是北冥縝不曉得,要怎麼才能知道硯寒清不是討厭他──他希望硯寒清永遠不要討厭他。

  對於誤芭蕉他也是這種心思,他希望誤芭蕉一直待在他身邊、永遠不要離開,所以他才會去向誤芭蕉求婚,卻因為思慮不周而惹誤芭蕉生氣,被拒絕的時候,北冥縝才明確知曉其實自己恐懼的是,誤芭蕉厭棄他,所以他才會有一段時間和誤芭蕉分開,期望距離能夠讓他們之間緊繃的關係和緩下來。

  北冥縝想著,他也許從來就不瞭解誤芭蕉背後的流言蜚語給她帶來的影響,他聽過許多關於誤芭蕉不好的傳言,但北冥縝沒懂過為什麼那是不好的傳言,他畢竟不曉得對一個人懷有情思是什麼感覺,他只是不希望誤芭蕉遠走,也想著成為王妃或許會成為她的助力,可是他應該想錯了。

  關於誤芭蕉的事情,北冥縝也想跟硯寒清討論,可是,他不曉得該不該,他總覺得……有件很討厭的事情將他們三個人的關係割裂,然而北冥縝不確定是什麼事情。倘若可以,他希望的未來是他們兩個都能陪在自己身邊,不過同時他又很想把硯寒清推回皇城,對誤芭蕉跟對硯寒清的感覺終究有著不同,只是他也不曉得到底是什麼地方不一樣,他只知道,硯寒清不是能用嫁娶之事留住的對象,縱然或許哪天硯寒清可能與貴族鮫人女子、甚至是王女結縭,北冥縝覺得,硯寒清也仍舊不會留在太高的位置,所以即便和硯寒清有了姻親關係,北冥縝曉得硯寒清也不會因此靠近他更多。

  思考到這點,疼痛的感覺又回來了,縱然再是困惑,不去找硯寒清事情就不會解決。

  北冥縝下定了決心,大步流星地走向硯寒清暫居的帳營。

  卻不想他到的時候,硯寒清靠在書櫃上睡著了。

  北冥縝看著硯寒清坐在地上、背部倚著書櫃的模樣,絲毫沒有要喚醒他的念頭,縱然他覺得自己的問題很急,不過看著硯寒清的睡顏,北冥縝瞬間就冷卻下來了,似乎已經沒有任何事情是重要的了。

  他扶著書櫃悄悄蹲跪下來,靜靜望著對方的睫毛以及瀏海與額頭間的交接線,最後定睛在只在瀏海斜傾時露出更多的額鱗,細碎的陽光落在額鱗上,成為掩蓋在陰影下最閃耀的存在,儘管如此,目光還是被那長長的睫羽所吸引,硯寒清的眼睛很大,彷彿可以包容一切般平穩,讓人什麼都想告訴他,但他大概並不是什麼都想聽見吧。

  ───比如我……

  思緒未竟,硯寒清的身子往旁邊一斜,北冥縝眼疾手快地接住硯寒清,不過接住了以後,手就留在了原處,硯寒清的體溫隔著衣衫流淌過來,北冥縝不知怎麼地沒有想到要放,過了半晌,硯寒清才不情不願地佯裝醒來,帶著一點怨氣望向北冥縝。

  他可是聽到有人來就馬上坐下裝睡的,哪知道北冥縝見到他這樣失禮的模樣,也沒走,蹲下來看他就算了,在他一時不察要滑倒時,出手接住他就算了,就不能把他放回原處讓他繼續裝睡嗎?

  北冥縝不能理解硯寒清的負面情緒何來,只是他過於習慣北冥封宇的不待見,最低程度他還知曉這種時候一定要放手,就如兒時無數次看見北冥封宇厭惡的目光,他摔得再如何疼痛也不能向他的父王伸手,只能自己爬起來,站好、執刀向負責他的武師說:「再來。」

  眼見北冥縝雖然如願鬆手了,卻隱約流露出棄犬一般的神情,硯寒清有些愣住,他不明白北冥縝這是為哪樁,自己莫非方才眼神很兇?

  「殿下怎麼了嗎?」話一出口,硯寒清簡直想咬掉自己的舌頭,這時候應該按照順序說微臣失禮了殿下怎麼會過來之類的,慢慢打太極才是啊!

  「我……讓你不開心,我很抱歉。」

  「呃嗯……不是,那個……」

  「抱歉,打擾你小憩,我這就離開。」

  ……那個啊,拉住即將站起的北冥縝的手的絕對不是自己對吧?

  硯寒清自欺欺人地想,隨後深深嘆了口氣。

  「殿下,總是放棄得很快。」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諒必殿下是有急事尋來,怎麼這就要走了?」

  「我……」北冥縝的手心緊了緊,「我想問……」

  「啊,殿下肚子餓了嗎?」

  北冥縝迷茫地微微抬頭,接著順從地點頭。

  於是硯寒清就帶著他去了伙房,硯寒清拿出茶葉,用缽輾成末,以末炒糖期間,北冥縝待在他斜後方看著,硯寒清髮絲與衣袂翻飛的模樣十分好看,宛如謫仙,彷彿一盞茶、一杯酒倒入池中就會將他召喚回天庭,北冥縝有些困惑於自己想留下他的衝動。

  硯寒清能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北冥縝自己沒有任何留下他的理由才是。

  「殿下?」

  北冥縝看著硯寒清回頭望他的模樣還反應不過來,直到硯寒清苦笑道:「殿下,你扯著微臣的袖子了。」一頓後,北冥縝那一滯的呼吸才終於重啟,他隨手順過沾惹在硯寒清臉頰上的髮絲,「抱歉。」

  硯寒清整個人僵住,直到北冥縝提醒他,他才趕忙回頭拯救整鍋開始散發焦香的甜品。

  雖說北冥縝是吃不出差別的,但見硯寒清一臉掩飾不住的心虛,他還是忍不住問:「如果你認為這是失敗作,為何要給我?」

  「微臣惶恐,微臣這就……」硯寒清如蒙大赦一般忙要將盤子收起,被北冥縝攔住。

  「回答我,硯寒清。」

  「是微臣僥倖了。」

  「這不是答案。」

  「……唔?」硯寒清雙目聚焦在北冥縝餵自己吃入糖的手上。

  「我想知道原因,不是要聽你告罪。」

  硯寒清待口中糖融化後才道:「微臣……很久沒聽見殿下對微臣的手藝作出評語,有些心焦,所以才會想用殿下贈與的茶葉,炒糖給殿下試吃,呃,該是微臣替殿下試吃才對,微臣胡言亂語了。」

  「很甜。」

  北冥縝話說完,硯寒清才想起來,北冥縝剛才餵他的時候是不是沒有換勺子?

  沒等到硯寒清的反應,北冥縝繼續說:「直到與鰭鱗會大規模開戰,我才想起來,不是每次我忘了用膳,都會有人替我送夜消。我想就跟對待誤芭蕉以及眾將士一樣,我不該視為理所當然,因此才誠實告知我的想法。」

  「但是殿下都是讚美居多。」

  「確實美味。」

  硯寒清是很想回應的,不過看著北冥縝繼續用那隻勺子,他就是覺得很彆扭,本來聽到誤芭蕉的名字時感到的尷尬都被沖淡了。

  儘管他始終不明白誤芭蕉要他追上去是什麼意思。

  然而他現在無暇思考這點,北冥縝的稱讚讓他感覺暖融融的,他其實只是試膳官,不太需要下廚,鰲千歲……北冥皇淵喜歡的八味酥製程繁瑣,導致即便得到北冥皇淵喜歡,他也已經不會有感覺了,然而北冥縝,好似他做什麼,北冥縝都是喜歡的。

  硯寒清的腦海中忽爾閃過當年誤芭蕉與他訣別的畫面,當時春日爛漫、茶香四溢,誤芭蕉語氣冷厲,敵視他;而現在,粗陋的軍伙房,燠熱的空氣,炭火的焦味,北冥縝語氣冷漠卻認真……硯寒清不知怎麼地就抓住了北冥縝手臂上的飾品。

  「硯寒清?」北冥縝轉過頭來看他,那雙被稱為心機深沉的眼,其實只要細看就能發現是一望見底。

  硯寒清不曉得為什麼覺得自己喉嚨有些乾,他忍住直接就著北冥縝的茶杯飲水的衝動,低聲問:「殿下,還惱微臣嗎?」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就是,微臣覺得,當微臣提出迎娶王妃的建言時,殿下似乎十分不悅……本來、本來微臣罪該萬死,本來微臣沒有很在意,只以為是殿下年紀尚輕,感到尷尬……」硯寒清越說聲音越小下去,最後北冥縝幾乎聽不清楚他說了什麼。

  「我不是尷尬,但我……我也不曉得自己為何感到不快,還有,我年紀沒有小你太多。」

  硯寒清聽見了最後一句,忍不住噗哧一聲,趕忙掩住自己的口,懊悔地瞥了北冥縝一眼。

  「你笑什麼?」

  「殿下,微臣確實年紀大你很多。」

  「我不覺得。」

  「殿下,請恕微臣踰矩。」

  「什……」

  硯寒清避開北冥縝髮飾,摸了摸他的頭。

  「硯寒清,我不是小孩子。」

  「殿下會怪罪微臣嗎?」

  北冥縝望著硯寒清,伸手握住他的手腕道:「不會。」

  原本是帶著幾分玩笑、也知道北冥縝不會跟他較真,才故意這樣說的硯寒清,忽然被握住手還是愣了愣。

  「我不想娶妃……而且這與我和你的年齡差距無關。」

  

  

    



結果依然是心情不美麗下的流水帳。
謬思女神拋棄我了嗚嗚嗚。
腆顏求心得,厚著臉皮說心得是我更新的動力,不然我沒想到要更新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