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殘香

貪看陌頭楊柳色,浣殘香流故人來。 絲蘿依依何患去?只豢琴瑟梢頭開。

針線

金光布袋戲同人‧北冥縝X硯寒清





  

  在受傷昏迷的北冥縝被誤芭蕉帶走後,他因疼痛而看見掌心那一橫血色迸開的傷口時,除了痛以外的第一個想法,卻是這樣就沒辦法拿針了。

  雖然硯寒清後來自己上藥的時候,也覺得會有這種想法的自己很好笑,這幾年來他拿的針只有試菜用的銀針,但在那一瞬間想起的卻是另一件事。

  他一邊嘆息一邊替自己的手纏上繃帶,他用的藥、藥效比較強,繃帶上一天以後應該就看不見了,這也是怕被人發現,雖然他只要不出廚房,也不會有什麼人發現就是了。

  雖然他當然不會預料到後面的事,不過那天回家以後倒是夢見了以前的事。

  他剛進宮的時候,腦海中總是環繞著當初分發到試膳官這個職位後收到的冷嘲熱諷,畢竟是少年心性,要平心靜氣接受這些還是有些難,知道自己不願捲入這些爛事,只想平平淡淡過一生,但是看著身邊那些明明有更好的解決之道,卻還是一再犯下錯誤的人們,他也難免想著這裡是不是真的是他所求之處。

  不過後來他遇到了三皇子以後,忙著琢磨著自己的廚藝,倒是比較少再想起這件事了,畢竟要怎麼做出方便食用又足夠營養的菜式,對他而言並不是那樣容易的事,他才離家未久,簡單的吃食還可以,但要兼顧營養,難度又上了一個層級,除了吃食以外,還有另一件事也讓他很在意。

  由於三皇子通常都在練習劍術以及武術,滿身汗以及塵土是自然,當然更不免,身上衣物容易出現迸裂、破損,三皇子當然很快就注意到他的視線,問他為什麼一 直看他。

  「殿下的衣服破損了。」

  「所以呢?」

  「無、無事。」

  硯寒清也不好說什麼,破損的衣服好似也沒特別在縫補,他不知道,北冥縝到底會繼續穿著這件衣服直到破損不堪,還是一有破損就拿去扔掉──前者似乎不太合禮,後者對現在必須自給自足的他來說聽起來又是那樣浪費。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

  北冥縝皺起眉,然後直接脫下身上的披褂,硯寒清一時愣住,不知道對方在做什麼,北冥縝覺得麻煩似地直接把衣服丟到他身上,「你那麼想看就自己拿去看,不要看我。」

  硯寒清低頭看了看腿上的衣物,還未及反應,北冥縝已經走遠,他無奈之餘也只好先把那件披褂帶回去,洗好以後還是沒想好要怎麼辦,他總不可能直接還回去對方寢殿,只得隔天問北冥縝,但見對方吃飯吃得認真,他又錯過時機之餘,北冥縝也又一次留下了一件破損的衣物,累積到第三件的時候,硯寒清只得猜測這是要丟棄了的意思,但是,他實在覺得很浪費,便擅作主張縫補起來。

  最開始非常不熟練,針腳外顯嚴重,也參差不齊,拆了幾次線,再好的衣料也經不起他這樣摧殘,手邊北冥縝的衣服一直增加,就算問北冥縝,也只會得到:「本皇子用不到!」這種讓他不知道該做何解釋的回答。

  長此以往下來,烹調技巧他自認是有進步的,那,縫紉更是理所當然,北冥縝每次要脫衣服,他就給對方已經補好的換上。

  北冥縝曾經在看著手上看起來像新的一樣的衣服時,一臉莫名地問他:「你不是御膳房的嗎?」

  是啊,他現在在做什麼?

  硯寒清反應過來,他以為他是在太醫令當試膳官,那他現在在做什麼?

  他忽然覺得有點好笑,抿唇試圖抿掉那一點笑意,然後他低下頭,咳了兩聲,「就像殿下手上縫補好的衣服,針線安插上便有了針眼,就算拆掉,針眼也不會消失,因此需要一次到位,每一針都有最適合他的位置,對微臣而言,這就是最適合微臣的位置。」

  「你說話,我聽不懂。」

  「微臣才疏學淺,不過是一點感慨罷了,殿下不必介懷。」

  那之後沒多久,北冥縝就因為被要求要好好吃晚餐而沒能再見到了,那些衣服,自然也沒有還完,其他的不說,小孩子在長大很快,衣服很快就不能穿了,他也沒有特意還回去的理由。

  直到被俏如來看見他那些衣服,笑他說他該不會是要做百家被之前,他已經很久沒想起來這件事了。

  這天,他一邊看著借來的書冊研究所謂百家被到底是什麼,手心被書緣一劃,不住收手以後,才要檢查傷口,卻聽見腳步聲,剛要起身而已,北冥縝快步朝他走來,他下意識收緊了掌心,北冥縝卻握著他從無名指到食指的三指、向外挪開,乍見的掌心,有被書冊劃傷的鮮紅,硯寒清趕忙要收手,卻留意到北冥縝手上纏的繃帶,「殿下受傷了?」

  「不是、這只是、……只是練習而已,你的傷是那時候……」北冥縝仔細端詳著他的手掌,硯寒清不知道自己臉頰為什麼會忽然燙熱起來,北冥縝卻不讓他收手,跟他要了藥以後,從袖口暗袋中拿出繃帶替他細細包裹上,雖然他不意外久經沙場的北冥縝慣於處理傷口這件事,但對方說了練習,還是讓他很在意。

  於是後來他耐不住醫者的本能,請北冥縝把手給他,他耐心地解下對方包紮得非常扎實的繃帶,看見虎口雖有迸傷的痕跡,以及其他舊傷痕,和繭,但除此之外,並沒有任何新傷。

  「殿下,沒受傷的情況下請不要做此包紮,對血液流通不好。」

  「啊,是,抱歉。」

  大概是因為想起了以前的事,驀然聽北冥縝這樣說,他不免想起那些陳年舊事,那時的三皇子、後來的鋒王,現在會道歉了呢。

  「……硯寒清,你為什麼要一直看我?」

  「抱歉,殿下的衣服破損了,微臣忍不住在意了一下。」

  「啊。這樣。」北冥縝挪動視線時,不經意瞥見攤在桌上的書,喃喃唸了出來:「執子之手,與子……」

  「殿下!」

  硯寒清滿臉通紅地馬上收手。

  「你在看的書……」北冥縝也沒有對硯寒清失常的慌張多做聯想,只是繼續問。

  「微臣、微臣在研究百家被,因為剛好與嫁娶有關所以才會看這本書。」

  「師相似乎提過,這是出自詩經的句子,雖然我不知道百家被是什麼,但也許會有幫助。」

  「呃嗯、多謝殿下提點。」

  「不會,打擾你了。」北冥縝朝他躬身行禮,他也趕忙回以一禮,看著北冥縝遠去的背影,他想起來以前因為北冥縝而了解到的、關於位置的事。

  ──沙場與邊關,才是鋒王的位置;戎馬與戈矛,才是鋒王的志向。

  他回想自己說過的話,忽然感覺自己其實有點多管閒事啊……。

  硯寒清回頭繼續看著那本書,直到弄清楚百家被是什麼,他慶幸著幸好北冥縝也不知道百家被是什麼,卻也擔心他去跟任何人問,但更加為難的是……在北冥縝走後沒多久,他便看見關於中原婚禮的記敘。

  那個夫妻對拜看起來好眼熟……錯覺,一定是錯覺。

  硯寒清站起來,看著北冥縝親手綁上的繃帶,一邊要自己不要多想,一邊拿起試菜的銀針重新開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