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殘香

貪看陌頭楊柳色,浣殘香流故人來。 絲蘿依依何患去?只豢琴瑟梢頭開。

思凡(中)

金光布袋戲同人‧北冥縝中心、北冥縝X硯寒清X北冥縝自由心證

  • 存文。


  在北冥華死後,北冥異變得頹唐荒誕,再也沒能代表鯤帝與崛起的鮫人一脈相爭。

  然而北冥縝並無意成為權力鬥爭的棋子,縱然知道瑤妃希望他繼承大統,那也無從改變他的決心,硯寒清曾經說過,那是因為北冥縝太過善良。

  北冥縝想問硯寒清這兩件事有什麼關係時,再回首,硯寒清已經不在了。

  

  

  

  北冥縝長年握刀的手,並不適應簡字譜上的指法,是以硯寒清教得很慢。

  「我不是個好學生。」北冥縝說。

  硯寒清苦笑道:「微臣也不是個好老師啊。」

  硯寒清沒有再提過酒的事情,北冥縝也沒說硯寒清醉後跟他說了什麼。

  北冥縝看著燭火搖曳,又次出了神,按說他現在不適合學琴,畢竟邊關什麼樣的事都可能發生,縱然鰭鱗會目前翻不出什麼波浪,還是極有可能再次集結其他組織行叛亂。

  昔蒼白的行跡不明,未珊瑚和夢虯孫的動向未知,而八紘穌浥成了「神」。

  八紘穌浥這個道標顯然隨時可以動搖鱗王的統治根基。

  似乎北冥縝該向硯寒清討教更多的是武術,而非琴藝,然而北冥縝總在睡前練琴,偶爾誤芭蕉見了也會指導他一些,卻總是被北冥縝愣問:「你不尷尬了?」給氣笑而走。

  誤芭蕉不再提起北冥縝向她求婚的事,北冥縝反而避著她。

  硯寒清有次問起來,北冥縝說:「我無法面對我給不了幸福的人。」

  那是朔月下,硯寒清自己動手張羅食材,說要釣魚,等著水面有動靜前的閒聊。

  硯寒清以為自己聽錯了,於是又問了次,而北冥縝不開口了,硯寒清自我解嘲道:「現在是換殿下不肯與微臣交心了,是微臣的錯,不該要求殿下擾亂敵營。」

  「你為何視誤芭蕉為敵?」

  「誤芭蕉沒打算放微臣自由啊,微臣……想自由自在地生活,奈何生在鮫人一族,終究容易被捲入權力核心。」

  「我也想遠離權力。」

  「唔,殿下要和微臣私奔嗎?」

  北冥縝定定地看著硯寒清。

  硯寒清的表情漸漸變得勉強起來。

  北冥縝移開視線,「魚上鉤了。」

  「呃?」

  北冥縝伸手拉起釣竿,釣到的魚並不大,他們兩個烤著吃,半點也解不了飢。

  「殿下,微臣剛才……」

  「你不是認真的。」

  「呃嗯。」

  北冥縝抬頭看著星子被夜雲掩蓋過一片一片,縱然聽見了硯寒清說的話,他還是沒有馬上回應,直到誤芭蕉找來,北冥縝才扣住硯寒清的手腕道:「你也是我給不了幸福的人。」

  硯寒清沒機會多問,只能先避開誤芭蕉。

  「殿下,是時候決定了。」

  北冥縝瞥了誤芭蕉一眼。

  「殿下,瑤妃娘娘也好,鮫人長老也罷,現在因為未珊瑚的關係,寶軀失勢,而霄王殿下也無意與殿下相爭,鮫人年輕一派亦逐漸倒向殿下,這是殿下的勢來了,請殿下務必動身。」

  北冥縝沉默良久後說:「若果我再次失敗呢?」

  「這次表哥也站在殿下這裡,殿下佔了絕對的優勢,這些,屬下都已經向殿下陳述分析過許多次了,如今瑤妃娘娘──」

  「誤芭蕉,再緩緩吧。」

  「可是……屬下知道了。」誤芭蕉神色不甘地繼續說:「表哥呢?」

  「我不知道硯寒清去哪裡。」

  誤芭蕉五指緊了又鬆,嘆息道:「屬下告退。」

  只剩下北冥縝的時候,北冥縝看著自己的手指,仿著空弦撥弄不存在的琴。

  旬後,北冥縝收到讓硯寒清回返皇城的旨意,皇令不可不接。

  硯寒清又說了一次:「殿下,要和微臣一起逃嗎?」神情無比認真。

  獵獵春寒後母面,北冥縝將飄散的如霜白髮順至耳後。

  「你做不到,」北冥縝倏地抱緊了硯寒清說:「我也做不到。」

  硯寒清愣了好半晌,才拍了拍北冥縝的背。

  「微臣好像有點明白了,殿下說無法給百姓幸福的意思,殿下的幸福已經稀薄到不該被犧牲。」

  「硯寒清,七年了。」北冥縝忽道。

  自從鱗王倒下開始的奪嫡開始至今,七年了。

  硯寒清紅了眼眶,但北冥縝看不見。

  誤芭蕉就在北冥縝身後靜靜待著。

  更漏短,人生如寄,該是時候決定了。

  北冥縝看著硯寒清遠行的背影,當下並不曉得未來波濤如斯洶湧難擋。

  血脈的殘片、權力的慾望、不解的情仇,如話本一般跌宕起伏,終於在第七年,衝到了巔峰。

  北冥縝被頻繁地召喚入宮,北冥異也是,七年份的奏章上陳著無太子監國的可怕,而鱗王身體狀況日下,藥神難醫。

  「我快忘記邊關是什麼景色了。」北冥縝對北冥異說,北冥異卻回他:「可我永遠忘不了二皇兄的臉。」

  「你見到硯寒清了嗎?」北冥縝忽然問。

  北冥異整個人都僵住,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說:「皇兄,你在說什麼?」

  「硯寒清,不在皇城嗎?」

  「我封地還有事情……三皇兄,你該去尋太醫令丞了。」

  北冥縝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去尋太醫令丞。

  令他無比熟悉的,是血的味道,而不是藥味。

  一如戰場才是他的歸屬。

  所以幾年前北冥縝就時常派遣誤芭蕉前往北冥異封地,而北冥縝身上的傷疤越來越多。

  他是記得的,有那麼一個人,叫做硯寒清,老是跟他說:「殿下,鮫人血並不能治傷。」

  可是每次他問北冥異關於硯寒清的事情,北冥異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北冥縝聽得見的,他總是聽見昔年那些對他待遇的揣測,混在一首首琴曲裡。

  可是當他醒來,誰都不在了。

  北冥縝看著陌生的房內擺設,下床走出門,聽見北冥異激烈的辯駁與哭訴聲:「可是這是我最後一個兄長了!父王,求你不要……」

  他放輕腳步,一步步走向前廳,看到北冥封宇蒼老的面容,他想起來了。

  已經過去半年了。

  半年前。

  欲星移彷彿在問著北冥縝:「最終,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嗎?」

  殘陽潤血,照著浪辰臺一片不祥紫光。

  史官筆記不輟的沙沙聲,並不能喚醒北冥縝的夢囈。

  然而北冥縝很快就會醒,有些人卻是再也醒不來了。

  很快,北冥縝被安置在離紫金殿最近的宮宇,由左將軍親自看顧著,也便於鱗王下朝時,能來探望。

  誰也想不到瑤妃會勾結未珊瑚,行刺欲星移。

  欲星移的浪辰臺滿是瑤妃以及另一個人的血。

  ──北冥縝什麼都想起來了,唯獨不記得另一個人是誰。

  瑤妃崩潰欲絕的哭喊,薔薇混著大理花染血的香氣。

  而那個人、那個人……

  再也不存在了。

  ──直到年華老去,北冥異都還記得當時北冥縝的表情。

  那宛如照鏡子一般的神情。

  

  北冥縝那一身白衣總是染上再也無法洗淨的血漬,只得換新衣。

  北冥封宇看著那一套套舊衣被水火石燒毀,這是少數欲星移不在他身邊的時候。

  「璇璣,我做錯了嗎?」

  北冥異看著北冥封宇的背影良久,才走過重重守衛,進了北冥縝房裡。

  而北冥縝並不在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