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殘香

貪看陌頭楊柳色,浣殘香流故人來。 絲蘿依依何患去?只豢琴瑟梢頭開。

沛然 二

魔道祖師‧藍曦臣X江澄X藍曦臣

  儘管每天都想著要振作起來,然而總是事與願違。

  在金凌失聲大叫:「然後呢!」的嗓音過後,是猛地打開拉門的江澄的臉。

  江澄把金凌趕回蘭陵的過程,藍曦臣摩娑著自己的琴繭,不由得想,這樣的事情,換成江澄遇上了,一定就不會這樣猶豫不決了吧?

  「看我做什麼?」

  「江宗主做事總是果決,藍某拜服。」

  「被你說成什麼大事了。」江澄以指為梳、順過不服貼的瀏海,這才在藍曦臣對面坐下。

  其實最初江澄也不是這個態度的,是讓藍曦臣磨成這樣的,一點點被磨去客套,磨去耐性,原本蓮花塢事多繁雜,江澄還要幫襯著金鱗臺那邊,自然忙上加忙,舊有的幾面之緣裡,藍曦臣對江澄的印象也不是現在這樣。

  可是什麼時候,能像江澄這樣,即便為世俗雜務所擾,卻仍舊恣意表達自己的情緒呢?

  「澤蕪君適才在和金凌說什麼?」

  「金宗主問我為什麼在這裡。」

  「喔?那藍宗主為什麼在這裡?」江澄挑眉。

  「為了更加了解江宗主的事情。」

  「兩家聯姻的事情,藍家長老已經拒絕過了吧?」

  「是嗎?此事曦臣倒是不知道。」

  江澄替自己倒了一杯茶,藍曦臣看他垂眸飲茶的模樣,有種感覺,好像能理解為什麼金凌總是往蓮花塢跑,因為江澄這個人,無論外頭風坡再盛,江澄身邊都將平靜無波。

  「當時澤蕪君正在閉關。」

  「……是江家提親的嗎?」

  「底下門生擅作主張,說什麼我的條件只能往藍家仙子找。」

  「江宗主的條件很好。」

  「不是那個意思,別說你不知道,我在……算了。」江澄又喝了一口茶。

  「不是江宗主的條件,那就是江宗主開出的條件了……曦臣以為沒那麼難。」

  「沒那麼難還能被各家拒絕,我也是很強了。」

  「除了修為一項不符合,江宗主不考慮曦臣嗎?」

  江澄強自把差點噴出來的茶水嚥了回去,隨後咳到單手拄地,怎麼也止不住,藍曦臣起身拍了拍他的背,溫潤的靈力也跟著傳送過來,江澄想推開藍曦臣,卻被藍曦臣的抹額纏住手腕,霎時動輒得咎,僵硬起來。

  怎麼又是抹額?

  江澄搖了搖頭,甩開這些有的沒的想法。但是簡直像是掐著時間來的,這已經是這個月藍曦臣第三次到蓮花塢了,每次一待就是兩三天,讓江澄老是覺得那張和藍忘機相似的臉總在眼前晃來晃去的,藍曦臣也和江澄過去的印象越來越不同,比如他明明不記得藍曦臣是會開這種玩笑的人。

  在江澄的視線下,藍曦臣自己將被風吹到江澄手上的抹額解開,忽然問了句:「江宗主是怎麼看魏公子和舍弟的事情的?」

  「與我何干?」

  藍曦臣將幾縷被雲夢的風吹亂的髮絲順到耳後,那不知道為什麼讓江澄聯想到小時候養的狗被送走時的表情,他心煩意亂起來。

  藍曦臣為什麼在這裡,他不是應該很忙嗎?藍啟仁再全能,之前藍曦臣閉關那麼久,不該堆積了一大票該處理的事務嗎?

  江澄才嘆了口氣,又覺得不對勁,無奈地看向將指尖點在自己眉心的藍曦臣:「藍宗主,你靈力很多啊?」

  哪裡都透著不對勁,可是江澄不想思考,和藍曦臣走得近沒什麼好處或壞處,他只是奇怪為什麼偏偏藍曦臣要找他套近乎。

  好吧,他承認去向藍曦臣討要銀鈴的時候態度不是很好,可是他也是遞過拜帖的,結果藍曦臣定定望著江澄微微側頭,就把筆交給江澄,江澄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桌案上的畫,只看出裡頭畫了他不待見的兩人。

  江澄又想起自己在眾人面前失態的窘境,把筆放在筆擱上就走了,失去了追問藍曦臣銀鈴下落的時機。

  現在會是一個好的時間點嗎?

  「藍宗主,我……」江澄話還沒說完,隨著一聲大叫,一切都亂了套。

  先是仙子衝了進來就往江澄身上撲,金凌沒能拉住,藍曦臣正要幫忙,卻被身上巴了瑟瑟發抖的魏無羨的藍忘機阻止。

  江澄摸了摸應該在蓮花塢外待命的仙子,鄙視地看著魏無羨,藍曦臣一直細聲跟藍忘機說什麼,藍忘機只是一直搖頭。

  實在不想看這對驚世駭俗的道侶,江澄轉向金凌,金凌抱起仙子說:「回去路上遇到的,含光君對舅舅好像有什麼誤會,所以我就回來了。」

  「你,金鱗臺事務處理得一蹋糊塗,結果對姑蘇藍氏的事情倒是很清楚?」

  「我才沒有!」

  「那就是有。」

  「舅舅你才是!我才幾天不見你,你什麼時候跟藍宗主關係好到可以常常往來,你還送他清心鈴?」

  「清、清心鈴?」魏無羨愣道,本來是回雲深不知處的時候,聽藍啟仁說藍曦臣一直跑去蓮花塢,藍忘機聽不下魏無羨的勸,關心則亂,一心認為江澄拿了什麼威脅藍曦臣,人就御劍往雲夢飛,魏無羨也只能跟,碰上了金凌已是意外,遇到守在蓮花塢外頭的仙子更是。

  「對啊,而且舅舅說仙子只能待在外頭,不是嗎?為什麼仙子忽然可以進蓮花塢了?」

  「不是,等等?」魏無羨抱頭喊道。

  「你為何吃驚?」藍忘機扶好他的腰後問。

  「那個銀鈴是……」

  「夠了,都給我滾出去。」江澄手一甩,戒指化鞭,藍忘機抱著魏無羨、施展不開,只好退出去,金凌顧著仙子、也怕真氣起來的江澄會打斷他的腿,便趕忙抱著仙子回蘭陵,只剩下藍曦臣一個人沒動。

  「藍宗主還不走嗎?真要江某下逐客令?」

  「江宗主沒有想問的嗎?」

  「你衣袍底下繫著的銀鈴,我早就看見了,那不是我的。」

  「江宗主,你不問嗎?」

  「我不問,我不想知道,知道這麼多要做什麼?」江澄抬眸看向毫無防備的藍曦臣:「知道的事情太多,要怎麼活下去?」

  

  

  

  

  是遷怒,也是看不慣藍曦臣這樣的親近。

  他們之間什麼也不是。

  可能藍曦臣把他當弟弟,無論藍忘機或者金光瑤再或者聶懷桑的替代品,江澄也不想去細究藍曦臣到底想到了什麼,才會腦筋動到他身上。

  要維持孤身一人就這樣難嗎?

  江澄坐在堤岸邊,看著蓮花殘敗的模樣,夏季已經走遠了。

  屬於藍曦臣的那一陣薰風也是,均被江澄自己給逼退了。

  真奇怪,誰都想對他溫柔,可是他江澄何曾脆弱?

  那樣努力拒絕了,不要再巴上來了。

  江澄撿了石頭,往水面一扔,留下一圈一圈的漣漪。

  縱然已經努力過活,還是事與願違,天總是會在人努力的時候當頭澆滅那一頭熱情。

  姊姊江厭離和金子軒也是在開花結果後驟然離世,世間有什麼是永恆的?

  不過是一場一場鏡花水月。

  遠遠地就聽見了仙子的吠叫聲,江澄剛要起身,被晚風吹得頭疼,雙膝卻是一軟。

  「江澄!」

  又是夢,可是他不願意起來。

  「阿澄,阿娘不是大家說的那樣。」

  江澄貪看江厭離令人懷念的面容,他們乘在小舟上,江厭離的指尖滑過水面,菡萏勝放如焰。

  「……除了待你好的,也要珍惜會心疼你的人。」

  ──我聽不懂你說什麼,阿姊,別走。

  「阿澄以後也要好好的。」

  ──不要,阿姊,別走。

  江厭離的容貌逐漸模糊,早已習慣的荷香腐敗了。

  「姊!」江澄伸手,滑落手心的是一截白布。

  看著趴在床邊睡著的藍曦臣,江澄連一點好奇與意外也提不起來。

  藍曦臣面容憔悴、眼下烏青,江澄早就知道了,但他選擇視而不見,他原本就不是會關心人的性子,只想吐槽著藍曦臣做事方式,不去深想,只要不深交,就不會淪陷。

  就不用,回到現實。

  藍曦臣對現在的江澄來說,就是現實。

  「江澄!」藍曦臣驀地驚醒,想拉住江澄的手又縮手。

  江澄看著他連向來端正的坐姿也無法維持、抬眸看自己的模樣。

  ──怎麼看上去這麼可憐啊?

  「抱歉,曦臣踰矩了,未遞拜帖就貿然進入,我這就……」

  「藍曦臣。」江澄喊住才轉頭要走的人。

  「是?」

  江澄伸手,藍曦臣不明所以地奉上自己的抹額,江澄無奈地繞過去,碰到藍曦臣的臉頰。

  「為什麼每次我出事,你總會在啊?」

  不難想像江澄自己又一次因為過度勞累、天天吹冷風、再無藍曦臣跟前跟後就怠慢了身子,而染了風寒,聞著藥香的方向,看見的碗與調羹就在藍曦臣右手邊,是誰照顧他的,無須多想。

  「我想你不會相信。」

  「你說,我在聽。」江澄的指尖往前,摀住了藍曦臣有些紅熱的耳朵。

  「我們,有父母之命。」

  

    



很沒有靈感加持的隨緣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