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殘香

貪看陌頭楊柳色,浣殘香流故人來。 絲蘿依依何患去?只豢琴瑟梢頭開。

鏡中身 2.

金光布袋戲同人‧默蒼離X雁王


  「不要太勉強自己了。」杏花君拍了正在研讀劇本的上官鴻信。

  上官鴻信望向杏花君,不太明白對方在說什麼,但默蒼離常說用思考代替發問,所以上官鴻信沒有即刻回應。

  杏花君也了解,所以他拉了椅子坐到上官鴻信身邊,「我是說,做武打替身很累吧?」

  上官鴻信遲疑地頷首,「跟老師比不算什麼。」

  「他啊,那是本色演出,但你不一樣,你是……」

  上官鴻信拿起一旁的水,「本來就是因為我和俏如來身高相近,所以才決定用我的,不是嗎?」

  說是這麼說,但上官鴻信之前的經歷根本跟演員無關,遑論武打替身。

  也就還好,俏如來的武戲不算多,只是因為全身白色系,所以才需要替身擋一下,然而上官鴻信目前仍然在觀望階段,還沒正式上戲。

  而且,杏花君繼續想,不由自主也說了出來:「你和俏如來怎麼這麼不合?他跟蒼越孤鳴就沒……」

  上官鴻信想了想之後說:「可能同性相斥?」

  「你們有哪裡一樣嗎?」

  同一位老師啊。

  上官鴻信用吸管喝著水,阻止自己回答杏花君的問題。雖然是在演戲,不過一想到以後俏如來會稱呼默蒼離為「師尊」,上官鴻信心裡就不是滋味。

  這種愚蠢的情感不能讓默蒼離發現。

  杏花君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他總覺得上官鴻信也越來越沉默了,他模模糊糊間有個想法但還沒有清晰到能化成言語。

  「杏花。」

  「就說了不要叫我杏花!」杏花君下意識回答後,就看見默蒼離已經走到兩人中間。

  ──這麼窄真虧你能若無其事地走進來。杏花君挑眉。

  「你和上官鴻信在說什麼?」

  「你那麼厲害,不會猜喔?」

  默蒼離看著杏花君擠眉弄眼的,也心裡有數,但出口的還是:「你神面神經失調嗎?」

  上官鴻信看著兩人鬥嘴,吸管差一點就要吸完水了,他低頭看了一眼水瓶,隨後被陰影籠罩住,他抬眼就看到默蒼離的髮絲垂在眼前,默蒼離在離他很近的地方。

  「給我。」

  上官鴻信聽話地把水瓶交給默蒼離,只見默蒼離要就著他輕咬過的吸管,他趕忙說:「那瓶喝完……了。」

  「嗯?」默蒼離把剩下的水喝完後,順手把水瓶扔了。

  這是間接接吻?

  「在想什麼?」默蒼離問。

  「老師真的、」上官鴻信垂下眼來說:「都不會不好意思的啊?」

  「有意見?」默蒼離不能理解,更親密的交流都有過了,為什麼還要為了喝同一瓶水起反應?

  上官鴻信用力搖頭。總覺得要是回答有意見,會出什麼大事。

  杏花君看著兩人莫名其妙的互動,決定閃遠一點。

  此時編劇跟導播正一邊討論一邊走過來,上官鴻信下意識點頭致意,然後──

  他忽然就被升為正格演員了。

  「你不高興?」默蒼離一邊開車一邊問拿著新劇設定的上官鴻信。

  「說實話,心情蠻複雜的。」

  「你可以試看看。」

  「往好處想是不用擔心跟老師對到戲。」

  「這算好處?」

  「因為和老師對戲,我會很出戲啊,可能會說出什麼不該說的。」

  上官鴻信呼出一口氣,雖然是好的開始,但心情還是很微妙。

  因為他轉正的理由是因為和俏如來的對峙,編劇覺得很有趣,再加上上官鴻信習慣稱默蒼離為老師,所以他要擔任默蒼離嚴格來說的第一個徒弟、雁王這個角色。

  雁王是一個……因為鑄心失敗而瘋狂,與俏如來作對比的角色。

  能演得起來嗎?雖然不用立刻出演,因為雁王比較複雜,需要更多時間揣摩。

  他沒什麼自信,但為了默蒼離,他會努力做到。

  停紅燈的時候,默蒼離看著和以前一模一樣的上官鴻信,陷入沉思。

  「明天開始你不用來了。」

  上官鴻信還沒來得及嚥下筷子上的魚肉,差點就咬到了筷子。

  他拿了旁邊的水,好不容易吞下去後,才戰戰兢兢地問:「我做錯什麼了嗎?」

  默蒼離看著碗裡被剔乾淨刺的魚肉,一個深呼吸後說:「你這樣演不了雁王。」

  後面默蒼離說了什麼,上官鴻信已經不記得了,他渾渾噩噩地走回不遠處的家。

  說是家,其實是一個和他的個性完全搭不上的小房間,空氣中有著一點水腥味,和一樓賣三寶飯的燒鴨氣味,混在一起其實讓人想吐。

  上官鴻信想起來,因為住處對面就是傳統市場,他原本以為從此可以在這裡替默蒼離準備食材,然而實際租下來以後,他進去菜市場就頭暈著出來,如果不是有難言之隱,上官鴻信早就去看醫生了,而不是還勉強自己爬上五樓公寓。

  他拿出手機,卻發現通話記錄都是同一個人,通訊錄空無一人。

  上官鴻信緩緩收起五指,用力砸在床上,然後失重地跪了下來。

  ──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你為什麼可以對我失望?

  他不知該怎麼辦,呆滯地看著牆,好像看久了就可以看出點答案。

  恍惚之間,他去洗了所有的衣服,然後才想起來根本沒有足夠的地方可以晾曬,只好額外花錢去洗衣店烘乾。原本他不是會在意這點錢的人才對。

  這樣無法演雁王……

  上官鴻信不知道其他人為了演戲做了什麼犧牲,但真的有人會因為這種理由而跟自己的戀人分手的嗎?是果然沒有當自己是戀人?還是早就想說,卻看他可憐,所以遲至現在才說?

  他真的不明白啊。

  上官鴻信的思緒一直是空白的,不記得自己吃了什麼、吃了沒有,睡過沒有,只是一直想做什麼卻欲振乏力,也許他該聽一點關於失戀的歌,但又何必?這種心情繼續耽溺下去,能怎麼辦呢?

  「如果我能演好雁王,你還會要我嗎?老師……」上官鴻信躺在床上喃喃自語著。

  他好像想了很多,又很像什麼都沒想。

  嗜睡跟失眠之間不存在界線,他試著去看睡眠專科,但當醫生問他他發生了什麼事,他什麼也說不出口,進呼吸治療中心,也檢測不出有什麼問題。

  時間無力地流逝著,到了彩排那天,上官鴻信勉強自己起來,進浴室用自來水潑向自己的臉。

  ──上官鴻信,你不可以再這樣下去。

  他再抬頭時,他彷彿從自己的臉上看到默蒼離的殘影。

  鏡子裡的人說:「這樣,不好嗎?」

  當然不好,沒有默蒼離,上官鴻信什麼都不是。

  「你是誰?」

  你是誰?

  「被同一個人放棄的你,是誰?」

  上官鴻信將水潑向鏡子。

  「你不是看過我的故事了?」雁王說著。

  彷彿也是對上官鴻信說的。

  ──你知道我的,因為我就是你,默蒼離(策天鳳)的失敗品。

  導播調整著耳機,將鼓風機開到最大,四周有攝影機從各個角度拍攝。

  俏如來聽著與默蒼離如出一轍的嗓音,感到愕然。

  這一段戲因為錄得太好,甚至直接拿彩排的錄影下去剪輯。

  「上官。」俏如來伸手拍了上官鴻信的肩膀,「你發生什麼事了嗎?」

  上官鴻信只是笑笑不說話。

  然後跟不知為何而來的默蒼離錯身而過。

  

  以前也有以為默蒼離要放棄自己、或者對自己失望的時候。

  上官鴻信坐在公車靠窗想。

  是那時的自己太過天真,誤把對愚蠢的容忍是為寵溺與關心。

  是不會好了吧?是再也不會好了吧?

  心已經不會痛了吧。

  公車搖晃著,終於到達目的地,上官鴻信走了好一段路,才走到接駁站,轉車前往靈骨塔,那裡是他唯一的妹妹長眠的地方。

  他輕聲對妹妹的骨灰罈說:「對不起,我留不住他。」

  就算撞見前來的杏花君與默蒼離,上官鴻信也已經做不到任何事情了,他只能選擇將對方當成陌生人,又一次。

  又一次從漫長的轉車過程,他想起以前的事,想著想著,卻睡了過去。

  夢裡上演著他討厭的劇情,戲裡全都是默蒼離。

  默蒼離面無表情地問他:「這是你第幾次夢見我?」

  他用相同的聲音回答:「這是你第幾次放棄我?」

  好像那些相愛的痕跡都沒存在過,那些親密親愛才全都是夢一場。

  本來默蒼離又怎麼會去愛一個凡人?

  神怎麼會有情慾?

  上官鴻信又拾起過去曾經因默蒼離戒掉的習慣,他開始在上戲以外的時間都帶著手套,偶爾喝酒,然後從混亂中驚醒,才發覺又一次夢見默蒼離。

  恐怕雁王在策天鳳死後才開始行動,也不是因為自覺會輸了策天鳳,畢竟雁王贏過,畢竟雁王無法再面對默蒼離。

  而上官鴻信也不用再見到默蒼離。

  戲裡上官鴻信飾演著雁王,戲外的上官鴻信也不是原本那個學生氣很重的孩子。

  又是一次,上官鴻信和編劇討論劇本時,越說越多,把不該說的設定都說給上官鴻信聽,編劇總算自覺地不再說話後,上官鴻信才說:「無所謂,反正雁王既然與默蒼離和俏如來對立,有更多情報能力也正常。」

  「上官,我以前跟你不熟,但你最近是不是怪怪的?」

  「是嗎。」

  「你以前好像不會說無所謂,連我們告訴你選你飾演雁王的原因時,你表情都很尷尬,最近卻看不太出情緒了。」

  「這樣,不好嗎?」

  「唔哇,你不要學雁王說話。」

  上官鴻信笑說:「我沒有學。」

  就連俏如來也說上官鴻信變了。

  「你究竟是怎麼入戲那麼快的?」俏如來問,「我覺得智者的角色最難演得好,你必須知道一切,或者讓別人以為你知道一切,毫無破綻,可是你……你明明還有牽掛的人,為什麼演得了雁王?」

  「我想起來你在映後訪談說過,你覺得最難演的角色是雁王。」

  「對,我是說過……」

  「那做為一個從小演戲的童星,依你對雁王的了解,我還牽掛誰?」

  俏如來一時無語以對,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嗓音:「那師尊……」

  「我不是失敗品嗎?」上官鴻信打斷了俏如來的關心,「別對我的事情過度在意,否則你的演出會受影響。」

  他在心裡補充:畢竟策天鳳是個死人了。

  


(我)看著上官鴻信說:「我失眠你知道嗎?」
(上官鴻信)看著我說:「你不是看過我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