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靂布袋戲‧心巖X鳳懺X心巖
鳳懺坐下來,看見了房內的古琴,他困惑地伸手去碰,鳳懺在琴聲中陷入沉思。
他知道,從初見開始,心巖就因為他隳魔眾的前因,而對他有意見,不過與其說是多負面的觀感,倒不如說,心巖對鳳懺的存在感到困惑。
『雖說佛普渡眾生,但如若放下屠刀即可立地成佛,比丘殺人,如何解?』
心巖看完當初問菩提與眾僧的辯論,也曾經這樣問他。
鳳懺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年少的心巖,心巖也不再問他:『是我不該問你。』
從此後雖然同在梵宇,原先就分裂兩派的皈者和修者,便逐漸形成以鳳懺、心巖為首的風氣,大約是基於這個考量,他們兩人才會同時被提為殊臺。
鳳懺知道當時的心巖沒有想過這層,或許是看在鳳懺確實將皈者帶往更好的方向而沒有多說話;而鳳懺也是因為覺得自己沒有資格而加倍努力。
渡世三昧洗去他的惡念,然而他還是他,洗不去愛恨,這是為什麼他知道和禁世淒狂的過往不足以將他帶離梵宇,即便禁世淒狂親身來尋,鳳懺還是選擇留下。
鳳懺看著自己的手腕發呆。
那時候禁世淒狂真的很用力要拉走他,在他手腕上留下了瘀青久久不散,先一步發現不對勁的是欲言又止的心巖,心巖將他帶入藥師院後方的藥草棚,替他用藥酒揉開瘀青,還體貼他抽筋的小腿,不讓他站太久。
『你想問我什麼?』
『你為什麼不跟他走?』心巖不解道。
鳳懺看著心巖許久,才說:『我不打算離開。』
──我不打算離開你。
心巖在文殊院默著梵宇被毀去的那些經典,他有些想念問菩提,雖然相識不久,但見當初他能和眾僧辯論那麼久,腦中存有的經典必定比他多,儘管宗佛同心巖說過,讓他不要自卑,但無論怎麼想,心巖都覺得,自己成為梵宇主事,不過是命運偏斜後的後果。
心巖又沾了墨,卻不曉得怎麼接著下筆,卷軸與毛筆忽然被人取走,他轉頭看著鳳懺的側臉。
鳳懺替他默完最後的收尾。
心巖鬆了口氣,「有你在,必不會太難,雖然梵宇回不去原本的模樣,但願菩提和聖行者回來的時候,不會對此太失望。」
鳳懺擱筆,指尖覆在心巖內腕。
心巖看出了鳳懺眼裡的不贊同。
「我並沒有勉強自己。」
鳳懺提筆在空白的紙上寫:「賀樓瓊宇修習的功法不適合治療內傷。」
「你怎麼知道……?」
鳳懺起身,也連帶拉走心巖的手腕,心巖迷惘地跟著鳳懺走,直到走上萬因頂。
霎時回憶在心巖腦海裡翻湧,包括鳳懺的眼淚。
鳳懺頓了腳步,回過頭去為難地拿出巾帕拭去心巖的淚水。
「對不起,不能救你。」
鳳懺輕輕抱住了心巖,他們很久沒有這般親近了。
在成為殊臺以前,心巖還常常會問鳳懺問題,強撐著疲累,也要待在文殊院聽鳳懺說法。
儘管鳳懺好幾次都希望心巖去找宗佛才是,心巖卻總推說宗佛忙。
那時候很多次都是鳳懺或背或抱心巖回房的。
心巖身上那淡淡的香氣還是在。
這讓鳳懺心安。
鳳懺在心巖背後寫了一個「琴」字。
心巖便說:「你問我留下菩提的琴是為什麼?我確實也想學著菩提一些,也想學著你一些,你們離開後,梵宇只有我了,我總得更加努力些。
鳳懺搖了搖頭。
「是我誤解你的意思嗎?」
鳳懺還是沒說話,只是鬆開對心巖的懷抱。
他猶豫了。
該說嗎?
心巖會怎麼想呢?
「很久以前,我的手指被刺傷的時候,你也是這個表情。」
沒等到鳳懺的回應,心巖遲疑道:「鳳懺,你還自責嗎?」
鳳懺雙手捧著心巖的指尖,只時一陣風吹過,有花紛飛如雪,鳳懺的唇張合間,心巖還是什麼都沒有聽見。
「鳳懺,你能教我彈琴嗎?」心巖忽然說。
鳳懺將心巖飛舞到鼻尖的髮絲順入耳後。
花香似有形,縈繞著鳳懺身上的雲絲,鳳懺想起每年的盂蘭盆祭前,他們總是在一起排舞。
心巖的手腳循規蹈矩的,總是輕而易舉的舞出標準的動作,鳳懺則常常被心巖指正。
鳳懺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跳起來那支舞,心巖靜靜看著,鳳懺衣袂飛揚間,如鳳凰始行,心巖接過鳳懺的指尖,哼起他們都熟悉的曲子。
意識恍惚回到那一年。
浴佛節以香湯洗沐花中佛像。
宗佛說:『佛在心中過。』
心巖看著鳳懺虔誠地替所有人準備的模樣,不曉得宗佛為何忽然就輕輕拍了當時還只簡易束髮的心巖一下。
「如今你明白了嗎?」鳳懺忽然開口,身上雲絲盡散,萬因頂上有棵梧桐樹逐漸成長。
心巖微微偏著頭。
「琴弦指下流,情在心間過,不是風動,是心動。」鳳懺終於還是點破他:「你為何要入菩提雲海?」
「世事已了,我想來尋你。」
又是一陣花雨。
此後歲歲年年,鳳懺在菩提樹下撫弦,心巖提他撐傘,片葉不沾他身。
鳳懺是皈者,而心巖是歸者。
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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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问归处 - YouTube
我怎麼就我這不是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