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師同人‧聶懷桑X莫玄羽X聶懷桑
今天看到一種特別好看的花,我一開始看覺得很像玄羽,玄羽如果是花應該是這種花,但後來我又覺得懷桑跟這種花應該也很搭,結果回家後一查,發現是玉蝶花,這巧合啊……你們覺得它像玄羽、還是像懷桑呢?(當時反光嚴重沒拍好)
- BGM: 土屋アンナ - MY FATE
──不要說出來。
如果不說出來就好了。
但是……
「聶宗主,以後,你都找不到我了,所以……」
聶懷桑見莫玄羽說不下去了,便道:「莫公子,你是不是寫了什麼要讓我看?」
聽見這句話以後,莫玄羽才總算將視線轉向了聶懷桑,忘了要眨眼,他最後點了點頭,聶懷桑隨他進了屋裡,莫玄羽便將這些日子以來寫的都給聶懷桑看。
聶懷桑很快便看完了,卻沒將那一沓紙還回去。
「牆上的紙,拿掉了呢。」聶懷桑輕聲道。
莫玄羽知道對方說的是寫了「寫信給懷桑」的那幾張字,然而他沒辦法做出回應。
聶懷桑問:「這是你要說的全部嗎?」
莫玄羽遲疑了許久才搖了搖頭,最後道:「阿娘到死也沒見過金星雪浪,有次阿娘問我,金星雪浪是不是就像黃槐這樣的,我那時也沒見過,只和阿娘說可能是吧,黃槐花落的時候,像金色的浪花一樣,所以我就把那棵黃槐移到了離阿娘比較近的地方,黃槐漸漸從灌木長成了喬木,阿娘說:『絲蘿非獨生,願託喬木。』在我跟哥去金麟臺的前一天夜裡,阿娘又忽然對我說,她希望百年後能用這棵黃槐做棺……去了金麟臺以後,我才知道,金星雪浪不是喬木,槐木也不能做棺材。」停頓了很長一段時間後,莫玄羽才道:「我放心不下,阿娘一個人在這裡,所以……」
「二娘子的事情,我和嫡母提過了,聶氏會尋個由頭,替二娘子遷棺。」
莫玄羽緩緩低下頭道:「聶宗主,謝謝你。」
聶懷桑搖了搖頭道:「我答應你的事情,不會反悔。」
絲蘿本想託喬木,怎知金星雪浪是柔軟的花,沒有堅實的枝幹,而槐木為鬼木,做棺木易生變,最後也只能將莫二娘子葬在黃槐旁,日日相伴。聶懷桑總算明白過來,為什麼當時莫玄羽看著黃槐花往他這裡飄,便說莫二娘子喜歡他。
莫玄羽自己也是,最後對於金星雪浪的幻想以及依靠,卻都是虛妄,在金麟臺裡那黃粱一夢,最終醒來時,連生身母親也沒了,只是聶懷桑不知道莫玄羽為什麼現在和他說這些,於是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未料到在答應要成親那一次相見過後開始,便害怕被他碰到的莫玄羽忽然拉過聶懷桑的手,按在自己身上,明明手還在顫抖,卻還是勉強對聶懷桑說道:「我也想過,我以後要葬在什麼地方,但現在不用了。」
聶懷桑在最初的錯愕之後,探看了莫玄羽的靈魄,原本消失的吞賊魄回來了,但莫玄羽的靈魂狀況卻更糟了,一方面是吞賊魄本身主懼,驀然回歸、又沒有人護守穩靈的情況下,不只痛苦至極,還會對其他本來已經漸趨穩定的魂魄造成傷害,二方面則是因為拖了那麼久,狀況已經……。
「我帶你回清河,聶氏雖然不夠大,但還是有藥師和其他擅長此道的長老,一定會有辦法的。」聶懷桑緊張地捉住了莫玄羽的手腕道。
──懷桑哥哥原來這樣小啊。
莫玄羽直到離得那麼近了才發現,他已經比聶懷桑高了,以前他都要抬頭才能對上聶懷桑的臉呢。
在失神過後,他搖了搖頭。
「聶宗主,再怎麼樣的仙丹妙藥,都沒用的,我不可能再活下個十年,其實聶宗主也知道吧,不要說十年,能不能撐過半年,都是個問題。」莫玄羽和緩道:「我已經不能握筆了,接下來只會越來越糟而已,所以,也不用費心治療了,我剩下的時間想留著去做一件事。」
聶懷桑沒有回答,那麼長的時間以來,他仗著莫玄羽的瘋傻,一直逃避著沒告訴他的事情,他還是自己察覺了。莫玄羽的魂魄傷得太重,縱然持續穩靈,用聶懷桑自己的靈力去填、去修補,那滿目瘡痍卻是不可能回到原狀,莫玄羽時日無多,他從最開始就知道,莫玄羽後來舉止恢復正常,情緒表現卻變得奇怪時,他便也知道應該是魂魄有歸,但他不知道回歸的那一魄,偏偏不是主愛或主欲的魄,而是主懼的吞賊。
他原來還以為是莫玄羽想起自己喜歡的人了,所以才對於聶懷桑感到尷尬、不適,又或者莫玄羽不記得之前他們發生的事情,只是單純不習慣聶懷桑太靠近,不承想這都是太天真的想法,假如早點發覺、假如不曾離去,是不是本來還能有轉機?他又做錯了,是嗎?他每次做錯,就要失去珍貴的人。
他知道這段時光終有結束的時候,他知道莫玄羽一定會比自己早身殞,他只是,沒想過會這麼快。
「你想做什麼?」
莫玄羽只對聶懷桑無意識加重的力道偽作不察,扭曲的聲音說著:「我等不到他,我很痛苦,這裡,我以為只要我繼續留在這裡,他就真的會過來找我,可是沒有,我等好久了,遇到的都是難過的事情,我不想要了,我不等了。……我不要再靠任何人拯救了,我想要自己救自己,所以有一件事情,我得去做。」
停頓了許久後,莫玄羽道:「我想獻舍。」
「獻……舍……?」
「與奪舍相對,是反請厲鬼上身,為自己復仇的法術。」
「……然後呢?你會怎麼樣?」
「我會魂散天地。」
「你……你在開玩笑的,是嗎?莫公子,這個,不太好笑,我沒有幽默感所以、你不要……」
「聶宗主,我沒有開玩笑。」
「魂散天地是徹底消失!」聶懷桑吼道,這是他這輩子對莫玄羽用過最大的音量。
「我知道。」
「沒人能召回你的魂魄,因為你的魂魄連魂魄也不算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
「你如果知道,為什麼非要這樣做?」
「有一些人,他們活著會傷害更多人,但我沒有能力,毀不了他們,我需要別人的力量。」
「我、我不可以嗎?清河聶氏或許這幾年沒有起色,可是會漸漸好的,我可以幫你,我會幫你,你不要再提這件事好嗎?」
「聶宗主,我現在還缺一魂二魄,身死後一樣是魂散天地,這並沒有什麼不同。」
「如果沒有不同,你,不能等我嗎……也許我能找到那一魂二魄,也許我能找到養魂之法,也許……」
「可是,聶宗主,你也有自己的仇要報,不是嗎?」
聶懷桑聞言一愣,好半晌才道:「你怎麼……」
「聶宗主果然知道。」莫玄羽哀傷地扯了扯嘴角,「既然是無法輕易復仇的對象,我時間也不夠,這個選擇,是我目前能想到最好的方式。」
「你……」聶懷桑閉上雙眼,好半晌後才下定決心道:「至少等到夏季,等夏季再說,好嗎?那時候天氣轉熱,至少,你不會那麼痛。」莫玄羽之所以在冬天以及破曉前會特別痛苦,都是因為寒氣,寒邪侵體,會使得莫玄羽的魂魄更加不穩定,春寒尚且料峭,不如等到夏天,雖是拖延之計卻也務實。
莫玄羽靜靜地看著聶懷桑,最後道:「好。」
從那之後莫玄羽沒有再拒絕過聶懷桑的穩靈,雖然被碰觸到的時候表情還是會瞬間扭曲,但聶懷桑不再像之前那樣輕易退卻了,縱然他一開始是想盡量由著莫玄羽的意思,然而演變成現在的局面,只要有能讓莫玄羽好過一些的方法,他願意在無視莫玄羽意願的情況下去做。莫玄羽的身體不知為何,比之過往,更容易接受他的靈力了,但與此同時,聶懷桑所灌注的全部,也不過是泥牛入海,成效甚差。
時間流逝得太快,他幾乎什麼也沒能留住,莫玄羽已經不能握筆了,明明漸漸春暖,他的手卻越來越冰涼,彷彿溪石,聶懷桑佯裝未查覺到莫玄羽的僵硬,半斂著雙眸靠過去執起莫玄羽的指尖,一邊搓熱一邊輸入靈力,莫玄羽原本想說出的話語在看到聶懷桑的神情後,便嚥下了。
莫玄羽並不總是清醒的,多數時候他還是像以前一樣,會忽然抱住聶懷桑,但也有時會發呆很久,彷彿還沒回魂,聶懷桑才明白過來,因為自己先前降低了過來的次數所以並未發現,實際上莫玄羽在吞賊魄回歸以後,每次見他都是強撐住不墜入瘋狂的。莫玄羽發呆時,聶懷桑會靜靜待在他身邊,莫玄羽喊他「懷桑哥哥」時,他會像往日那樣,牽著莫玄羽出去外面走走,甚至會買些童玩給他,或者讓莫玄羽拉著去到莫二娘子的墓前,雖然土已經填了回去,但莫家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來一回,倘若聶懷桑直接將屍骨帶走,又會出許多問題,而且屆時莫家上門討要,或者威脅什麼的話,會變成都是莫家有理,反而誰也護不住,是以他尋了幾具走屍,冬天的時候他們的行動過於遲緩,但春天又讓走屍開始腐敗,所以還沒有做亂到莫家莊開始正視,不過時日一長,他們必定會商請附近的玄門世家前來幫忙除祟,這種小型的,無論哪家都不會請出長老或宗主一輩,所以只要聶懷桑對莫家提一提莫二娘子的屍骨受邪祟所染,單憑他清河聶氏宗主的地位,便可直接讓莫家將莫二娘子的棺木雙手奉上,他再沒用,也是四大家族之一家主。
況且莫家對於仙門不夠了解,也不會去質疑聶懷桑說的話。
他把每一步都算好了,唯一一件事,唯一一件無法算計的事情就是要如何讓莫玄羽繼續撐下去。
報仇的事情他沒有一天忘記,但當初,爆發莫玄羽騷擾金光瑤一事的時機點太奇怪,莫玄羽本人不可能做這種事,聶懷桑知道,金凌也不會沒想過,然而最大的問題就是當時有許多人都看見了,在那種狀況底下,換句話來說,就是莫玄羽早在那個時間點以前便至少失去了識魂,而通常少去魂,魄也會跟著逸散,因此也可能是一魂三魄當時均已不在莫玄羽身上了。
金光瑤是最該清楚莫玄羽是什麼樣的人的,但他默許莫玄羽被趕出金麟臺,那即是說,金光瑤知情,甚至或許就是金光瑤做的,雖然聶懷桑沒能想明白為什麼非要是用斷袖這種名頭,況且還有一事奇怪,就是,金光瑤當上家主以前和他分庭抗禮的其他私生子皆一個一個被清理掉了,莫玄羽卻不在其中。
莫玄羽確實瘋癲了,然而更往前推,為什麼金光瑤不是選擇直接讓莫玄羽死?在莫玄羽知道害死聶明玦的兇手為誰的情況下,金光瑤的決定太過奇怪了。
這些問題一個接著一個,聶懷桑想不明白,不過這些也都不是最重要的,最最重要的事情是,此事與金光瑤有關,只要確認了這點,就還可能有轉機,況且他要復仇的事情跟莫玄羽的事情都同一個方向,所以,會好的,對吧?
他這次不會再做錯了,對嗎?
他不要再讓他珍惜的人消失,否則他這些年的努力到底有什麼意義?
他保護不了聶明玦,他已經失去莫玄羽一次,還要再來第二次嗎?
絕不。
然而縱然聶懷桑再怎麼努力布局,都沒能找到一個讓金光瑤入套的方法,金光瑤目前重要的人只剩兩個,一是秦愫,二是金凌,秦愫的狀況不好說,也許秦愫死了,反而正合金光瑤心意,至於金凌……聶懷桑永遠記得多年前那天自己是怎麼跟金凌說的。
──莫公子不會騙你。……如果,只有一個人,他絕對不欺騙,那會是你。以後,你忘了也沒關係,我會記得。
對莫玄羽來說,最重要的人是金凌,要是莫玄羽沒瘋的話,最優先保護的人也會是金凌,況且不要說金凌是金氏唯一嫡子、下一任宗主必然人選,金光瑤在沒有其他子女的情況下定然對金凌特別保護,否則下任家主的位置,必定是落到金光瑤不願意的人頭上,更緊要的是,雲夢江氏對金凌的保護較之金氏益加滴水不漏,畢竟那是江澄唯一的親人,長姐江厭離的獨子,於公於私,聶懷桑都不能、也不該對金凌動手,哪怕金凌是最適合用來威脅金光瑤的人。
他始終缺了最關鍵的一著,恐怕還得改從藍曦臣下手,然而藍曦臣……可以的話,聶懷桑並不想走這條路,藍曦臣已經是他唯一的兄長了,他分明最清楚欲成大事者,至親亦可殺,那些聶家長老及其嫡子嫡女,全都和他有血緣關係,不過親疏之別,然而,縱然撇除自己的私心,藍曦臣也不會是最好的選擇,只會是折衷。
聶懷桑思來想去,所有的結論都跟他以前想的無異,並不存在其他突破口,可是……可是時間不夠了。
夏季,到了。
莫玄羽醒來時,枕在聶懷桑腿上,他想不起來為什麼會變成這個姿勢,但也無暇去思索了,聶懷桑一直緊皺著眉頭,幾個月以來都是,莫玄羽自己知道一切都是徒勞無功,聶懷桑要做的事情太難,那個人……如果沒有夷陵老祖魏無羨的話,不能的,那個人還會繼續活著,然後,然後……事情不會結束,都是要魂消天地,他情願選擇可以改變結局的選項,縱然代價是無可轉圜。
但本來啊,無法在散魂以前找不到剩下一魂二魄的話,他的終局都是相同的,那倒不如,讓殘餘的生命有所意義,所以他得繼續這場戲,他得演好才行,他一定可以做到。
莫玄羽想起來很久以前,有一次聶懷桑的衣服讓月季的刺劃破了,那張除去要幫他上藥時才會強硬起來、其餘時候都帶著畏縮以及疲倦神情的臉,整個垮了下來,莫玄羽見了,便請聶懷桑去池畔石桌椅那邊坐下,他解開腰際的錦囊,取出針線,便直接替聶懷桑縫補起袖子上的裂口,那時候,陽光明媚著,池水盪漾著波光粼粼,底下有錦鯉游著,將池水劃出一道道交疊遊走的彩綢,彷彿舞女絲帶飄揚般。
彼時,莫玄羽低著頭,但他知道聶懷桑正在看他,聶懷桑手心漸漸沁汗,弄得莫玄羽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偏偏水光搖曳著,刺著他的眼睛,讓他只得彎身更靠近聶懷桑的手臂,畢竟,也沒可能讓聶懷桑直接脫下衣服,但帶著這一道裂痕,聶懷桑晚些時候去見金光瑤和其他宗主也會有些尷尬了,莫玄羽本來跟莫二娘子住,自然要自己會一些針線活,莫家由不得他們揮霍浪費,而且金凌正是好動的年紀,也少不得要縫補衣服,自然金家不缺這點錢,但讓金夫人看見了又得有話說,況且也不能這樣每破一道就換一套吧?那得整天都耗在換衣服上面了,所以莫玄羽是會隨身帶著針線的,但他是第一次給聶懷桑補,總覺得怎麼補怎麼不好看,最後收線咬斷線頭後,他抬頭看見聶懷桑白皙的臉頰上染上微紅,水光在他臉上熠熠生輝。
假如那個時候……假如這個時候……這樣的念頭在莫玄羽腦中盤桓不去,但是人必須有所取捨,為了更重要的事情,不可能不付出代價,莫玄羽仔仔細細地將聶懷桑的面容刻印在腦海裡,接著他喚道:「懷桑哥哥……。」
聶懷桑回過神來,手按上他的額心,也不擔心又染上滿掌水粉,只是溫柔道:「冷嗎?」
「不冷。」
「還沒天亮,你繼續睡吧。」聶懷桑的手往下一挪,覆在莫玄羽眼皮上。
「我做夢了,夢裡面有你。」
「嗯。」
「你特別好看,所以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聶懷桑嘆了一口氣道:「不要說得好像我只有臉一樣啊,莫公子。」
「不只是臉啊,全部都很好看。」莫玄羽笑了笑,接著道:「我要走了。」
「……再等等,好嗎?」
「已經夏天啦,而且,以後你的全世界都是我了,我不怕找不到你了,嘿嘿。」
聶懷桑轉過臉,閉著眼移開手道:「你要做什麼,我都在這裡等你。」
「好哦。」莫玄羽從聶懷桑腿上起來,跑去了莫家主廳,廳裡莫夫人正在和鎮長說著非要讓姑蘇藍氏的子弟過來一趟不可,最近鬧得人心惶惶,家奴都有藉口躲懶了,此時,莫玄羽頂著一張吊死鬼一樣的臉跑了進來,眾人都是一愣,莫玄羽卻歪頭指著莫夫人道:「我……我的東西,表弟搶了,怎、麼不還我呢?」
「你這瘋子在胡說八……」
「你!還有你!還有──你!」莫玄羽一連指了莫夫人的招贅夫婿、在一旁伺候的阿童還有莫子淵房間的位置道:「把、我阿娘、還我。」
莫夫人的夫婿感到一股毛骨悚然,莫夫人則全然未覺一般吼道:「你娘早就死了!滾回去!別在這裡瞎說!」
莫玄羽大笑了起來,指著他們一個個問:「我娘、我娘她……怎麼、死的?」
「還不是被你活活氣死的!」莫夫人不甘示弱道。
「被我……?那為什麼我的東西、都不見了?我阿娘、也不見了,都不見了,去哪裡了呢?」莫玄羽話一頓就歪一次頭,越說越小聲,簡直像在哼歌一般,最後他看向鎮長道:「不見了喔,誰都不見了。好可憐喔,莫玄羽好可憐。」
「阿童!還愣著做什麼!」莫夫人喊道。
阿童正要壓莫玄羽下去,莫玄羽卻自己跑了,莫夫人也不好叫阿童繼續追上去,便訕笑著跟鎮長解釋著莫玄羽的事情,用他們對外的那一套說法,完全美化成莫家已仁至義盡,但莫玄羽瘋了,他們也沒辦法。
莫玄羽回到自己的屋子裡,聶懷桑依舊坐在床沿,展開的扇子擋住了半張臉。
好像新娘子一樣。
「懷桑哥哥,你好好看,可是玄羽不會作詩,你能把扇子拿下來嗎?」
聶懷桑愣了愣,因為養成了莫玄羽說什麼他就怎麼做的習慣,所以把扇子收起來後,他才想到,自己穿著青衣,而莫玄羽的衣服黑紅相間,勉勉強強是配上了婚服的顏色,莫玄羽剛剛說的是讓他卻扇……他應該很無奈的,卻反而微笑起來。
「新娘子笑起來好好看啊。」莫玄羽傻笑著伸出雙手,聶懷桑手一翻,讓扇子落地後,雙手扶著莫玄羽站了起來。
然後,莫玄羽在聶懷桑的手離開後,緩緩跪了下去,聶懷桑卻也跟著跪在了他身邊,彷彿要拜堂一般,莫玄羽眼一眨後,問道:「聶宗主,你……」
「我會陪你到最後,我答應你的。」
莫玄羽靜靜地看著他,而聶懷桑則拿過一直靠在床邊的一包長形物,他解開上面的布後,露出來的是雪白的刀刃,聶懷桑輕聲道:「用這個吧。」
──他其實還有好多話想說。
莫玄羽接過了刀,將袖子往下拉後,劃下了第一刀,血很慢很慢地流了下來,莫玄羽偏過頭想,真的已經像是在把牡丹花莖割斷一樣,痛覺完全傳達不到自己身上了,在他醒來的時候就發現了,他不是覺得冷,他是感覺不到冷熱。
──他其實還有好多話想說。
莫玄羽從手臂上抹下血,開始畫陣,他記得聶懷桑畫出來的扇子總是特別好看,如果他真的是女孩子就好了啊,就可以說:「哥哥,你的扇子好看,能給我嗎?」莫玄羽又劃下另一刀,繼續畫,對呢,如果他是女孩子,他就可以做很多事情了,比如……可以不是這種結局的話,該有多好啊?
手上的刀不斷有血流滑落,刀面卻彷彿被洗滌得越來越乾淨一般。對了,他沒跟聶懷桑說呢,他做了夢,夢裡的聶懷桑讓莫玄羽踩上一把好看的刀,然後聶懷桑站在他身後,御刀飛起,他們去了蘭陵,金凌正在對仙子說教,仙子乖巧地望著金凌,尾巴不斷搖擺著,然後他們去了清河,清河開了好多好看的花,不像蘭陵,大部分都是牡丹和月季,然後莫玄羽看到一棵很眼熟的黃槐,他便掉了下去,他再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在黃槐下等了好久,久到黃槐旁的桑樹都長大了,接著他發現,聶懷桑還在找他,找了好多年,全身都帶著傷,但每次回不淨世,他一定先到黃槐與桑樹之間,可是,聶懷桑看不見他,他能聽見聶懷桑說:「我一定會找到你。」然而聶懷桑聽不見他說的:「我在這裡。」
──他其實還有好多話想說。
那法陣漸漸複雜、完整,眼淚忽然就漫出了眼眶,毫無預兆地。
「聶宗主,可不可以拜託你一件事?」
「好。」
「你可不可以,只記得我最好時的模樣?……然後,要是,」莫玄羽喘息著,好不容易才一頓一喘地說道:「要是你,見到他來了,跟他說,莫玄羽,很好……可以嗎?」
──他其實還有好多話想說。
「好。」
莫玄羽閉著眼睛沉重地喘息起來,眼淚滴到手背上,混進他指間的血裡,法陣快畫完了,他記得有一次他拿樹枝練習畫陣的時候,聶懷桑說:「你畫得好方正啊,我總是忍不住想在上面加別的東西。」莫玄羽一時好奇,便把樹枝給他,聶懷桑稍一愣神後,有些羞赧地笑了,他接過樹枝,在莫玄羽的法陣上疊疊加加,又是一幅花鳥山水圖,莫玄羽說:「真可惜啊,畫在地上就留不下來了。」聶懷桑便說:「那我改畫在扇子上,你願意收下嗎……那個,就是,生辰禮物,之類的。」莫玄羽雖然開心地應下了,可是他來不及過到那年生辰。
──他其實不想死。
但是,聶宗主,你能不能不要記得我對一切無能為力的模樣?
彷彿每一次喘息,都會帶走他全身力氣一般,但他應該還有什麼事情要說才對,比如對不起。
還有對不起,我食言了。
以及對不起,我害你說謊了。
加上對不起,我騙你了。
他想起來他們之前又去了廟裡的月老殿時,他向月老求一段姻緣,求月老給聶懷桑幸福。
他還想說,之後你不要找我了,我哪裡都不在,但一定,你看到的所有地方都有我,魂消天地,天地皆我。
但他閉起眼睛,任由淚珠滑了下來,他開始誦唸葬魂詞,接著招魂詞,最後死魂誓。
「嗔怨恨怪者……」莫子淵、莫夫人、姑丈、阿童……「尤有甚者,集之為末……」
「厲者為上,請訴來兮,夷陵,魏嬰。終焉……」還有一人,一定……
法陣內不祥的赤光大熾如業火紅連盛放,將他席捲灼燒殆盡,莫玄羽閉上眼,脫力地往旁倒了過去。
結尾BGM:Linkin Park - Leave Out All The Rest (Intro Version 2017)
然後一首點給莫玄羽的歌:Linkin Park - One More Light
若你問我,誰會在乎莫玄羽殞落?現在很多人在乎了喔。
備註
- 我查到的說法是說黃槐大概是灌木到小喬木之間。
- 「絲蘿非獨生,願託喬木。」出自杜光庭〈虯髯客傳〉。
- 「欲成大事者,至親亦可殺」出字電影《狄仁傑之通天帝國》,我本來是想用「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但這句話好像跟我以為的意思不太一樣。
- 唐代的婚服是男穿紅、女穿清,卻扇則是新郎倌要作詩,讓新娘子將遮擋面容的扇子移開,詳細可見這裡:唐代的新郎要怎麼把新娘娶回家? | 故事 StoryStudio
- 另外,在某些地方的婚禮習俗還有一樣是拋扇,女子在出嫁時拋棄扇子,意思是拋掉婚前的壞習性。
- 有一種鳥在求偶的時候,是會把枝枒交給對方的。
……好吧,我撐不住了,不要說我虐你們,我是第一個哭的,哭到頭好痛。
我開始怨恨必須寫出這一段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