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殘香

貪看陌頭楊柳色,浣殘香流故人來。 絲蘿依依何患去?只豢琴瑟梢頭開。

轉瞬微光 14




  收工聲一喊,史仗義眨了眨眼,不得不說每次都要裝作不會痛的樣子簡直太折磨人了,雖然他的道具裡包括強到幾乎逆天的魔之甲,但這也只是道具好嗎?雖然覺得很哀怨不過為了效果也沒辦法,職業傷害啊……不對,他又不是什麼特技演員,這算職業傷害嗎?想著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就忘記要先起來領便當了,大概是大風扇沒關,風向轉過來的時候,順便吹了一陣風沙過來,他才想到,為什麼煞魔子可以含笑而終他卻要死不瞑目啊,這也太不公平了吧?才想著,眼熟的身影便從光源那處慢慢走過來,他看見在前幾集就死掉的煞魔子蹲下來戳他:「死了?」

  他伸手抓住對方的腳踝說:「詐屍。」

  「……幼稚。」

  「那還真是抱歉喔,我吃了一嘴沙子現在只說得出幼稚的話。」

  「起來了。」

  「不要。」

  煞魔子放下原本拉住的手腕說:「我不知道原來你喜歡吃沙子。」然後轉身欲走。

  「……我可以理解別人常說去死吧是什麼意思了。」

  「我說……」煞魔子頓了頓,換成劇中的聲線道:「可惜,帝尊,煞魔子前幾集就死過了。」

  「講得好像可以死很多次是怎樣?你是很想多死幾次是不是?很好,我來成全你,這次你的帝尊親手殺你如何?被討厭的人親手殺掉的滋味應該不錯吧?」

  煞魔子輕咳了聲,回過身子面向他,又換了回本來的聲線,「所以你不起來了?」

  史仗義靜靜地望著高高在上的戀人,模仿煞魔子冷靜的聲線回答:「腳麻了。」

  煞魔子立刻蹲下身,把笑聲憋在交疊的雙臂中。

  「行了,大歌手,這裡沒人看見你笑,笑完快扶哀家起來,哀家乏了。」

  將臉埋在臂彎裡的煞魔子發出了類似噗的聲音,史仗義無奈地抬手敲了敲對方的手臂,「如果戮世摩羅知道他一死煞魔子會笑成這樣,他說什麼也會愛惜生命吧。」

  「請……暫時、不要說話。」扭曲的聲線說明這傢伙還在憋笑。

  史仗義翻了個白眼,繼續死在地上當屍體。

  然後總算去領便當的時候,煞魔子打開史仗義的便當,安靜了一下。

  「想笑就笑,憋著會得內傷,朕於心不忍啊。」

  煞魔子還是那古井無波的表情,將明顯菜色不如自己當初的便當還回去。

  畢竟不是真的殺青。

  「不是應該拿愛妻便當來換嗎?」史仗義又看了一眼菜色,「嗯,愛妻便當比較好。」

  「煞魔子做的,應該堪比神蠱溫皇。」煞魔子認真地說。當然他是說戲中角色,對方愛演,那他也奉陪。

  史仗義想了想,認真回道:「你做的,就算燴三途蠱我也吃。」

  煞魔子更認真地說:「你滿臉的血說這種話,真的讓我很想笑。」

  「我覺得很不公平啊煞魔子,為什麼你是含笑而終的?你死的時候還有個梁皇無忌即時衝上去接住你,雖然是假死,但我可是直接倒在地上還彈了幾下,這到底什麼差別待遇啊?歌手是人演員不是人嗎?壞孩子也是怕痛的好嗎?」

  「不然你想怎樣?」

  「撼天闕死的時候不是戰兵衛來接他嗎?你不覺得如果戮世摩羅要倒下去的時候,煞魔子像杏花君對默蒼離一樣,抬頭看見戮世摩羅要倒下時,衝過去把戮世摩羅放在懷裡然後一臉緊張的樣子會很棒嗎?……怎樣?有意見就直說。」

  「我只是覺得,經由你嘴裡說出來聽起來很像某種後宮遊戲的劇本。」

  史仗義默然了。

  「好好吃飯吧。」煞魔子拍了拍他的肩。

  史仗義把便當放在一邊,順勢倒進煞魔子懷裡。

  「……你在幹嘛?」

  「圓滿我後宮遊戲HE的夢想啊。」

  煞魔子把手放在對方額頭上,「你選我?」

  史仗義異常認真地回答:「不,但你是正妻。」然後差點被煞魔子摔到地上再踩兩腳。

  總之史仗義躺在他腿上打死不起來,煞魔子無可奈何地說:「我等一下還有通告。」

  「那陪我演一下。」

  「演什麼?」

  「後宮遊戲HE。」

  「史仗義,之後你的戲分臉上都有血妝對吧?所以我應該可以打臉了。」

  史仗義微微嘟起嘴。

  看明明那個傢伙一臉狼狽、又是血又是沙的,卻毫無困難地做出這種表情,煞魔子一時沒忍住又差點笑出來。

  「好了好了,就照我剛剛說的那個劇情,戮世摩羅死在煞魔子懷裡,煞魔子會說什麼?」

  「……你真的很執著這個配對。」

  「上次誰出了某個配對本還去買那個逆配對本的?」

  煞魔子想了想,「而且誰旁邊那個誰,還想推我空煞坑。」

  「是啊,那個誰問說『為什麼是這個?空煞不好嗎?』結果誰很認真地思考以後回答:『沒有市場。』這實在是傷透了那個誰的那顆心喔。」

  「……雞腸鳥肚。」

  「所以誰到底陪不陪那個誰,我覺得誰的經紀人要來催人了。」

  煞魔子嘆了口氣,半抱起還沒撤裝的史仗義,緊緊閉眼後再撐開,看見懷裡的人已經自動自發進入狀態,也就是,在裝死了。

  「帝尊……辛苦了。」

  三分鐘過去。

  「就這樣?」

  煞魔子面無表情地放開史仗義,「你真的當他們是情侶?」

  「怎麼可能……他們很明顯是怨偶。」

  煞魔子無奈地垂下肩膀。

  「我要去趕通告了。」

  史仗義乖乖起身,然後問:「晚上想吃什麼。」

  原已起身的煞魔子瞄了一眼對方還沒動過的餐盒,半蹲下去扶著史仗義的臉龐,大拇指抹掉對方唇上的血漿:「生魚片,跟你。」

  史仗義看著對方的背影,認真思考了下煞空的可能性。

  是說,這下子是人為刀殂我為魚肉的意思嗎?煞魔子果然很可怕。

  由於清洗戲服上的問題,假死這場戲後面直接接著戮世摩羅在鬼祭貪魔殿捅網中人,再之後就是直接拍攝最後的絕海逃殺。

  不過這一段戲無法在棚內拍,於是輪到他要出外景了。

  完全沒有之前煞魔子出去時那樣麻煩,史仗義並沒有做任何告別儀式,就是該幹嘛幹嘛去,出去以後也時不時打電話,就是個沒事人一樣,全然不能理解那為什麼之前同樣的狀況,自己的場合卻變得很像生離死別的煞魔子,心理不平衡著。

  並不是因為這次沒辦法跟。

  不是因為見不到戮世摩羅。

  謝謝。

  煞魔子不曉得第幾次放下了沒有新訊息以及未接來電的手機,進了錄音室。

  再出來時帶著滿身汗,結果這次不只ok,還被稱讚了。

  沒辦法,離別時的情歌,真的很符合他的情況。

  雖然接著專輯的製程便進入後製階段了,他還是沒什麼信心,畢竟他從來不是打算成為歌手的,而且這世界上歌手何其多,要在這之中尋得自己的立錐之地,未免癡人說夢。

  但是也不能完全不去嘗試。

  儘管,在半夢半醒之間對史仗義發了:「很想你」的訊息完全是意外。

  真的是意外。

  包括他睡糊塗了,看到坐在床邊看他的史仗義以為是夢,接著就吻下去了這件事。

  結果又一發不可收拾了。

  放任的結果就是回到床上時,全身肌肉筋骨都很痠疼,變成也只能回到床上了。

  總覺得像是什麼很不可思議的情節,沒想到只是說了很想念,對方真的就立刻回來了。

  「你不是貓嗎……」煞魔子還有些恍神,雖然也和剛才的纏綿脫不了關係。

  剛做完午餐回來拿著湯匙捧著碗餵他的史仗義說:「我記得這是我在你撲過來的時候問你的問題吧?會在久別重逢以後撲人的,明明是狗。」

  接著望著那雙異色的眼睛,然後吻了下對方睫毛上殘存的淚液。

  他和他的戲,總算都結束了。

  然而就算戲裡好歹有個結尾,但現實生活中並沒有所謂HE這樣的事情,生活還是要過,自然不存在從此以後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這種事,雖然如此,開心的事情也還是有。

  比如煞魔子生日的時候。

  「……你綁頭上的緞帶我能拿來綁你嗎?」

  煞魔子看著對方頭上的蝴蝶結,非常認真地說。

  好吧,這可能不是什麼開心的場面?那換一個。

  「結果你當時到底為什麼跟我亂報生日?」史仗義一邊分蛋糕一邊問。

  「不是亂報。」煞魔子咬著小叉子,許久後才回應道:「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戮世摩羅那天,所以我認為那也是生日。」接著偷瞄了史仗義一眼,只見對方完全不為所動地繼續切蛋糕。

  最後,還是煞魔子耐不住問:「你不說你要討厭我了嗎?」

  「壽星最大,我是個很寬宏大量的人。」

  ……煞魔子瞪著這麼說著的同時、也一叉子塞進一大口蛋糕讓自己無法說話的手,然後以眼神表示:是喔?

  「看在我人這麼好的份上,告訴我你第三個要求是什麼?」

  煞魔子嚥下蛋糕後想了很久,還是不太確定地問:「第三個願望不是不能說?」

  「我不是說生日願望啊,是你之前提過的三個要求,第一個是冷戰的時間,第二個是要我聽完你說的話以後不要離開你,第三個是什麼?」

  「你還記得啊。」

  「這種好像我忘了就能抵賴掉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因為我還沒想到。」

  史仗義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

  「雖然有一個願望希望你去做,不過並不想動用到要求。」

  「我都不知道要吐槽你精打細算還是你講得好像那個要求可以在緊急危難時使用了。」

  「我是你的攻略對象嗎?」煞魔子至今還是覺得很無言。

  「而且還攻略成功了。所以說吧。壽星最大。」

  「我想聽你唱歌。」

  「……我的大歌手,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雖然我知道你想到了須要打馬賽克的東西,不過,我好像都沒聽你唱過歌,之前我也唱給你聽過一次,而且我一直想再聽你唱一次。」

  「就這個?」史仗義嘆了口氣,「親愛的,那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我早就變聲了喔。」

  「我知道啊。」煞魔子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史仗義拿起杯子喝完兩杯溫水,接著拉著煞魔子站起來,雙手按在他兩手臂上認真地看著他半晌,然後把煞魔子抱入懷裡,一手摟著他的腰,一手與他十指交扣,接著搖晃起來……?這是在跳慢舞?煞魔子還沒來得及問,史仗義稍微清了清喉嚨後,將下巴擱在煞魔子肩上開始唱:「擱一聲講你最愛的人是我,著一句話充滿力量向前走,像風吹、飛呀飛、漂流的形影,阮甘願歸世為你打拚……」

  因為在耳邊聲音太溫柔的關係,煞魔子完全愣住了,自然不是當初在舞臺上帶著絕望的歌聲,但他也沒想過會是情歌。

  史仗義按著煞魔子的肩膀,稍微退開一些距離後,看到他的表情,史仗義覺得有趣地眨眨眼,悶在嘴裡輕笑了聲,偏頭凝視著煞魔子繼續唱道:「扮過人生的戲,才知道不是每場攏彼呢啊輕鬆,走過最遠的路,才知道你是阮的希望……」

  直到史仗義唱完後過了好一會兒,在還愣著的人面前打了個響指,煞魔子才反應過來。

  「幹嘛?是太好聽恍神還是你幻想破滅了?先講好,我都唱了,你現在退貨太晚了喔。」

  煞魔子的雙手緩緩摀住口,接著看往一旁,道:「很好聽。」

  「這反應是怎樣啦!」史仗義拉下他的手肘,意外看見對方臉紅的模樣。

  「這是又戀愛了嗎?」

  史仗義本來還以為這麼說,就會被煞魔子毫不留情地反擊回來。

  「不可以嗎?」

  卻又收到了犯規的答案,於是這下子換史仗義覺得有點不好,又把人按進懷裡了。

  「現在很能理解之前看到的動畫裡,那個女孩子為什麼聽完男朋友唱歌以後,說她不准男朋友在別人面前唱歌了。」煞魔子伏在史仗義懷裡說著。

  「我也很久沒在人前唱歌了好嗎?」雖然隱隱有抱怨一樣的嗔怒,史仗義卻微微笑了。

  日子還是這樣不鹹不淡就是偶爾有點甜有點苦地過著,大概是史仗義按著他的肩膀,用要求婚的架式說:「戲拍完了就同居吧。」的兩年以後,史仗義又接了什麼須要保密的工作,雖然他們的職業常常須要保密也是常態了,所以煞魔子也沒有特別感到不滿……才怪。

  煞魔子看著又呈現「我快虛脫了」狀態回家的史仗義,一邊懷著自己好像在照顧病患的微妙感慨,一邊扶著對方坐回沙發上。

  「讓我抱一下。」史仗義虛弱地說著,接著雙手握起貓拳一點一點按著沙發,緩慢地朝煞魔子前進,煞魔子嘆了聲,自己把對方抱進懷裡。

  「再緊一點。」

  煞魔子無奈地依言而行。

  「我需要更多煞魔子充電。」

  「……聽不懂你說什麼。」

  「再緊一點。」

  「……不要蹭。」

  史仗義一臉無辜地從煞魔子胸前抬起頭,明明比較高還硬要做這種動作,讓煞魔子很想揍他。

  但煞魔子都還沒動手,史仗義就嘶了一聲,看上去很痛的樣子。

  沉吟一番後,煞魔子問:「要做嗎?」

  史仗義飛快地眨著眼,最後卻垂頭喪氣地癱回去,「不要。」

  七年之癢也還沒到吧?倦怠期?

  煞魔子快速否決自己的胡思亂想,接著毫無前兆地掀開史仗義的上衣。

  猝不及防。

  哪邊都是。

  看著史仗義身上青一片紫一片,煞魔子還要繼續把衣服往上拉,卻被史仗義阻止。

  煞魔子眸色一深,「你要不要解釋一下?」

  

  

  



史仗義唱的是這首:黃文星〈你是阮的星〉。我一直覺得很適合帝尊唱,不知道為什麼。
那個動畫的出處,我忘記原本在哪裡看到了,搜尋的話可以打「情人之路 關於情歌」。
另外下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