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殘香

貪看陌頭楊柳色,浣殘香流故人來。 絲蘿依依何患去?只豢琴瑟梢頭開。

盲於自見

魔道祖師同人‧曉星塵X薛洋

  • 梗源BGM:【天月&96猫】妄想感傷代償連盟を歌ってみた
  • 每次寫曉薛必卡文,持續手生。
  • 就算你覺得OOC,跟我說也沒用的……。
  • 最後,按例聲明,罵角色會被我拉黑。



  

  

  傷剛好、被阿箐踢出去陪曉星塵買菜的時候,薛洋就注意到了,曉星塵就是個……軟柿子。看那菜籃裡的都是些什麼爛葉子?也好意思收那個價錢?別說他平常根本不付錢怎麼會知道菜價,他在掀人攤子之前也是會看到價目表的好嗎?

  頭幾次他都放著曉星塵自己走,某次曉星塵買完菜回頭時,薛洋都還沒逛到一半,他轉身跟在曉星塵旁邊,聽曉星塵說:「你的傷還沒好,不必勉強。」正奇怪明明是相同的聲音,和當初金麟臺上義正辭嚴的嗓音聽起來就是不怎麼一樣,薛洋按捺住想說:「要你管啊?」的衝動,勾了勾嘴角,微笑道:「我這不是擔心你嗎?」

  事情發生只在瞬間,曉星塵那聲疑問詞還沒能出口,已經踩到路面旁的高低差,眼看整個人就要跌進田裡,薛洋發現的時候,自己已經拉住了曉星塵的臂彎,明明他應該一直很想看這個自詡清高的人跌進泥裡的,尤其那時金麟臺裡,當薛洋渾身狼狽,押著他的曉星塵還是一身潔淨如月,看著就煩。

  不過薛洋不是會為難自己的人,拉了就拉了,又不會死,不會死的話,怎麼都無所謂。薛洋接過那籃爛菜,讓曉星塵站好後,聽見他的道謝,不知怎麼地,沒在第一時間放開曉星塵的手,反而是走了幾步後,讓曉星塵留在原地,他則提著菜籃走回去,跟攤販換了新鮮的回去。

  不要問他怎麼換的,他才翻了兩盆菜而已,是對方自己要送他別的菜的。回頭的時侯看見曉星塵就站在那裡等他,他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會忽然脹起來,進而別開了臉,自從重傷被曉星塵背回去開始,薛洋總覺得自己就一直遇到奇怪的事情,曉星塵是有給他下食物符嗎?薛洋眼珠子往上轉,想了想,摸著肚子決定今天對自己的胃好一點。

  「道長啊,今天我做飯吧?」

  薛洋等了一會兒,奇怪著曉星塵怎麼沒有回答,而轉過頭看,才發覺自己一直拉著曉星塵的臂彎,曉星塵比薛洋高了些,讓薛洋這麼拉著,微微躬身著還沒能抓好平衡,自然無暇聽清楚薛洋的話,曉星塵微微轉過頭向著薛洋所在的位置,彷彿他確實看得見一般,但那綁著曉星塵眼睛的白布讓薛洋心裡莫名一陣刺痛,儘管薛洋第一時間便在心裡反擊道:「曉星塵會瞎又不關我的事!」然而拉著曉星塵的手卻放輕了些。

  「你的腳沒事吧?」

  曉星塵搖了搖頭道:「沒事,謝謝你,我可以自己走,你的傷還沒好全……」

  「道長,」薛洋不耐煩地打斷他道:「我這是受傷,又不是瘸了,要是真瘸了,你背我,我給你指路,剛好互補,也不是什麼大事。」

  卻聽見,一聲乾淨的笑近在身側。

  薛洋遲來地想到,他為什麼會對碰到曉星塵這件事,半點抵觸感也沒有?往常要是誰碰到他,他都會藉機發作一番的,當初被曉星塵押回金麟臺路上,他也沒少發作過,最後曉星塵越來越不願意開口,經常薛洋說了十來句,曉星塵也只肯回一句,語氣裡還會帶著壓抑的怒意。

  曉星塵會笑啊。

  這個念頭出現後不久,薛洋想起了更久以前的畫面,隨後哼了聲。

  曉星塵當然會笑,他只是不會對薛洋笑。

  這件事對他來說不重要,所以他不記得而已。

  不重要。

  他討厭曉星塵,曉星塵對他怎樣一點也不重要。

  薛洋想著這些事情時,差點切到了手。時間是他們買完菜回家,曉星塵被他按在椅子上,薛洋自己進了廚房開始備料。薛洋看了看自己的手,左手的斷指傷痕猙獰著,他翻了個白眼,呼出一口氣後,專心做起菜來。

  那天阿箐難得吃飯時沒有皺眉,還想吃第二碗,也不知道感恩,但那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曉星塵吃了很久才吃完,後來洗碗的時候,薛洋忍不住問:「道長,是我做的菜太難吃不合你胃口?」

  「不,很好吃。」

  「是嗎?那你怎麼吃那麼慢啊?對比阿箐那丫頭餓死鬼投胎的樣子,道長你的反應可太折損我信心了。」

  「餓死鬼投胎?」

  「是啊,那是你沒看到,她差點連碗都吃下去了。」薛洋說完後,瞥了曉星塵一眼。

  怎麼又笑了?

  他記憶中的曉星塵明明老是板著一張臉,難道失去視力會增加幽默感嗎?

  「因為好吃,才格外要珍惜著吃,便吃得慢了。」曉星塵緩緩伸手碰上薛洋的頭道:「謝謝你。」

  後來的薛洋一直在想,自己為什麼沒有揍曉星塵呢?換成金光瑤摸他的頭,他肯定就動手了。不過薛洋不是會糾結這種事的人,也只是無聊時瞎想而已,比如現在,曉星塵昨晚夜獵的時候傷了手,說要出門買菜呢,結果綁個頭髮綁半天也沒好,薛洋橫豎是想不出個子丑寅卯,乾脆起身走到曉星塵身後道:「道長,還是我幫你吧?」

  「這,恐怕不好吧?」

  「又不是姑娘家,還怕頭髮給人碰了就要嫁啊?」薛洋點了點曉星塵的手腕,搶過梳子後替曉星塵梳理起頭髮來,接著道:「要是道長那麼介意,大不了我娶啊,娶了道長以後天天給你梳頭,你也不用怕羞了。」

  曉星塵又咳出一聲笑來。

  「很好笑嗎?還是道長想娶我啊?」

  「我高你一些,可能我娶你,畫面也好看些吧。」

  曉星塵你吃我豆腐啊?

  薛洋危險地瞇起眼,正想說些什麼,卻意外梳到曉星塵青絲中的一縷雪白,轉而道:「畫面好看有什麼用,就是我嫁你,你也不會子孫滿堂。」

  「子孫滿堂……」曉星塵沉吟好半晌後道:「梳到尾……子孫滿堂?」

  薛洋嗤笑了聲後,先是梳開髮尾,接著自髮根開始梳起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髮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永諧連理,五梳和順翁娌,六梳福臨家地,七梳吉逢禍避,八梳一本萬利,九梳樂膳百味,十梳百無禁忌。道長,你連十梳歌都沒聽過啊?」

  「確實不太清楚,這是給妻子梳頭說的話嗎?」

  「不是,全福人給新人梳頭時說的。」

  「全福人?」

  「什麼父母兄弟健在之類的鬼,反正我不是,我爹娘早不知死哪裡了。」

  「這樣,我也不是了。」

  薛洋手下動作一頓。現在修仙大多以家族為基礎,投錯胎基本上就沒有出路了,薛洋的狀況也是,要不是他修鬼道,還修得比別人都精通,金家哪可能禮遇他?別說外姓門生,單看金光善那些還跟母姓的私生子就知道,到底都是外人,得不到什麼資源,散修更沒有出路,曉星塵的存在本身便是異類,他有門派,和魏無羨的母親藏色散人出自同門,但此門派卻無關血緣。

  曉星塵那個要建立無關血緣之門派的奇怪願望,常讓薛洋忘記曉星塵恐怕也是個孤兒。只是曉星塵遇到了抱山散人,而他遇到了常慈安。

  換成薛洋肯定就不會下山了。曉星塵這人真的很莫名其妙。

  薛洋想著,並替曉星塵綰了髻。

  「我還以為你要說,我和你成親,便至少有一個親人健在之類的話。」

  薛洋沉默了好半晌後道:「就算我說了,道長也不會娶我,何必說了徒惹自己傷心呢?」

  「你……」曉星塵才要回頭,薛洋已經把他整個人拉起來了。

  「道長,再不去買菜,連午餐都沒得吃啦。」薛洋說著便將曉星塵拉了出去。

  那次之後,直到曉星塵手好之前,去買菜的都是薛洋或阿箐,直到曉星塵聽久了薛洋似真似假的抱怨以及和阿箐爭辯誰要出去買菜的拌嘴後,便決定自己出門去買,薛洋眼見曉星塵離開,就跟了上去,這才久違地一起出了門。

  有薛洋在,買菜自然不需要很久,薛洋望著甜湯攤子的方向,那裡有幾個乞丐孩子癡癡望著散發甜香的鍋子,薛洋閉了閉眼,才要往前走,卻被曉星塵的聲音絆住,那只是一聲很輕的「嗯」,按理說在這種鬧市之中,薛洋不該聽見的,然而他就是聽見了,他旋即轉身過去看曉星塵的位置,看見他的腰帶正讓某個攤位的木架子鉤住了,他走上前去替對方解了圍,無意間說出了:「要是能再待會兒就好了。」這種沒頭沒尾的話,才正要自己找個臺階下,卻聽見曉星塵的聲音說:「……糖好像沒有了。」

  「啊?」薛洋的手剛離開曉星塵腰上,身子還躬著,自下而上看了一眼曉星塵,那張好看的臉上染了一點紅,薛洋還沒理解過來,曉星塵已經拉著他的手腕往前走了,薛洋瞥了一眼被拉住的位置,便沒有說他今天看過糖罐子裡的糖還有八分滿。

  反正他會去看也是為了偷吃,自然不會讓曉星塵知道,只是他也覺得奇怪,曉星塵拿給他的糖,和他自己拿來吃的,味道不同。

  事情朝著越來越奇怪的地方飛奔而去。

  「道長,你先回去吧。」

  「……怎麼了?」曉星塵回頭向著早早停下腳步的薛洋。

  「今天夕陽挺好看的,我想看久一點。」

  「那我陪你吧,晚一點一起回去。」

  曉星塵,你到底是蠢還是故意的?

  薛洋嘆了口氣,到底也沒拒絕,隨便找了個地便坐下了,曉星塵坐在他身邊,體溫飄了過來,在晚風漸起的此刻,特別讓人想靠上去。他看了夕陽好半晌後道:「道長,你有沒有喜……討厭的人啊?」

  曉星塵沉默了許久後道:「有。」

  「真難得啊,我還以為道長看誰都是好的。」

  曉星塵搖了搖頭後道:「那是個很奇怪的孩子。」

  「孩子?你討厭的人還是個孩子,那你不是該教他嗎?」

  「沾染了血,還能算是孩子嗎?大錯既已鑄成,教化並無意義。」

  「驅散怨靈都以感化為優先了,對於人,道長卻更加嚴格,這是為何?」

  「為何……」

  眼見曉星塵也沒有答案,薛洋放著曉星塵自己思考,直到漫天晚霞褪色,最後他們很遲才吃到晚餐。那天夜裡,薛洋翻身上了屋頂,望著滿天星斗,卻還是在曉星塵醒來前回了去。

  今天的糖吃起來味道又不一樣了。薛洋開始想著也許他該去找大夫看看了,然後也想了這個時間點回金麟臺的可能性,想著想著,在飯點前,他已經習慣性開始做菜了,真可怕的習慣。

  真想離開。

  「你還在嗎?」

  薛洋回過頭去,曉星塵就站在這狹小廚房的門口,擋住了他唯一的逃生方向。

  「道長餓啦?很可惜,離開飯還有好一段時間呢。」

  「我聽廚房很久沒聲音,以為你出去了。」

  「要是我出去的話,一定會經過道長面前不是嗎?」

  「廚房有個小門,你從那裡走的話,我不會知道。」

  視線梭巡一圈後,薛洋才看見那所謂的小門,那是連阿箐都要彎腰才能過的高度,但他居然現在才看見。

  「我還以為道長老想著要我快點離開,怎麼現在又開始擔心我不在了?是喜歡我做的菜嗎?唉呀,果然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必須先抓住他的胃?」

  「我……只是在想你之前說的事情。」

  「什麼事情?」

  「為什麼對待怨靈反而寬容,對人卻是嚴苛……怨靈已無理智,但人該有理智,人是有選擇的。」

  「萬一沒有呢?」

  「什麼?」

  「道長,假如換成你喜歡的人,手染鮮血,而你知道他沒有選擇呢?」他狀似漫不經心地說著。

  「……總有方法的。」

  薛洋沉默了好一會兒,將剁得過碎的菜放入滾著水的鍋子裡。

  「要是真的沒辦法,我會想辦法救他,有靈對其有怨,便想辦法化解,有人對他有仇,那便看該怎麼償還。」

  「道長啊,有時候我覺得我還是不太懂你。」薛洋打開木蓋,用飯杓翻動泛著熱氣的米飯,決定再燜一下而蓋上了蓋子。

  「心是相當費解的,我也無法確定自己遇到會如何,但我想既然有令人心許之處,那對方應當不是全然的惡。」

  「話說,道長,我看天色感覺晚上應該是要下雨,你能去收一下曬在外面的床單和被子嗎?」

  「……好。」

  薛洋聽著曉星塵離開的腳步聲,心裡只覺得一陣麻煩。

  他討厭曉星塵啊,自以為是,清高得跟什麼一樣,真該去泥裡滾一圈,否則根本沒資格跟他薛爺爺說話。

  他很討厭曉星塵這種人,因為自己的人生不夠差,就覺得什麼事情都有轉圜餘地。

  他非常討厭曉星塵,這種捨己為人、樂於犧牲奉獻的心令人噁心,都見過常萍那種人了,到底為什麼還會這麼天真啊?注定要被某個人從背後捅他一劍的吧?

  自己到底為什麼要留在這種鬼地方?小瞎子吵得要死,只會吃只會叫只會罵,不會賺錢,就愛黏著曉星塵,這屋子比金麟臺的柴房還簡陋,還有一個曉星塵。最開始他受傷瀕死就算了,又不能逃,但他這傷,最少都能跑跳蹦還能做菜了,為什麼不離開呢?為什麼要做多餘的事情呢?

  薛洋熄了火,把湯鍋和飯鍋端出去放在桌子上後,走出去外面,晚風吹拂著,飛揚的床單把曉星塵綁住了,曉星塵正在試圖從中掙脫開來,不過看上去是很難的。

  要走隨時都能走,比如現在就是一個很好的時機點,他可沒有非要報恩的執念,他不跟曉星塵報仇就很不錯了。

  薛洋看了好半晌曉星塵滑稽的模樣,然後走過去,拉開纏在曉星塵臉上的床單一角。

  如果變成曉星塵的話,就能知道他實際上是怎麼想的了嗎?

  ──對於薛洋。

  ──對於我。

  薛洋雙手輕輕碰上曉星塵兩頰,足尖一踮吻上那被自己的陰影覆蓋住的唇。

  要是他,不再令霜華沾染人血、不再引曉星塵誤殺,可不可以……

  薛洋無聲道:「救我。」

  ──還有,喜歡我。

  

  

  

  


 

  註:十梳歌有找到幾個版本,其實我只知道前三梳而已,所以最後選了一個唸起來比較順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