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殘香

貪看陌頭楊柳色,浣殘香流故人來。 絲蘿依依何患去?只豢琴瑟梢頭開。

好好 2

霹靂布袋戲同人‧月無缺X韶無非X月無缺






  他經常想像自己墜落於湍急的河水中、進而溺水的畫面。

  此時站在天橋上,下面的車潮如流水,倘若掉下去,這樣的折磨就能結束。

  可是他想活,所以他每次都還是走下來,無論是從天橋上、還是屋頂。

  錯身而過的時候,他被人拉住,手裡被塞了什麼柔軟的東西,藉著車燈流過,他看見了月無缺的面容。

  「你打算拿下面具了嗎?小狼。」

  他落荒而逃。

  

  

  和韶無非的同居來到一個轉捩點,今天是登記結婚的日子,也沒辦什麼婚宴,就是讓擔任證婚人的舒龍琴心與劍風雲給他們做了桌菜,關起店門來慶祝而已。

  儘管這對誰而言,都可能不算是值得慶祝的事情。

  無論是促成今日局面的原因、以及未來,都有著數不盡的麻煩。

  舒龍琴心放著Linkin Park的演唱會專輯,調好音量後,才從廚房端出熱菜,放到兩人面前。

  「開胃菜是熱的,黑心琴,你是針對我吧?」

  「無缺,你不能總留在過去,我是在你的開胃冷菜上加過酒,但也只有一次啊。」

  「兄長,其實是因為無非胃不好,所以整桌都會是熱菜。」

  「劍風雲。」舒龍琴心和月無缺同時喊道,是不同意思上的警告,舒龍琴心的意思是:「誰讓你說了?」而月無缺的意思則是:「你不用替他說話。」,這兩個人的戰爭,劍風雲總是夾心餅乾。

  雖然韶無非是劍風雲介紹過來的,但劍風雲其實並不知道韶無非要做什麼,而這兩個人忽然就結婚了,作為共同朋友的他完全不曉得該如何問起。

  明明這兩個人不只是有共同的嗜好,如今看起來也相處融洽,可他就是覺得不安,可能也跟韶無非的身世有關,劍謫仙難得用了長輩的名義,要劍風雲調查韶無非的背景,然而劍風雲先把這件事壓下了,畢竟劍謫仙還不知道他們同居跟訂婚的事情。

  「兄長,你真的不告訴劍謫仙老師嗎?」

  「不說,麻煩。」

  劍風雲想了想,還是放棄說出來:劍謫仙正在對面的咖啡廳。

  隨之,他的目光逐漸詫異,那個能躺就不坐、能坐就不站的月無缺,是在餵韶無非吃飯嗎?

  幾秒間的空白,大家都開始吃飯了,只有劍風雲杵著沒動筷,舒龍琴心問:「你決定今天開始嫌棄我的手藝了嗎?劍風雲。」

  「不是,我只是覺得有點快,無缺跟無非都沒認識很久……」

  「無非,你當初到底怎麼跟劍風雲說的?」

  「無非只說讓我介紹會彈古琴的人……」劍風雲猶豫道。

  「喔?光是這樣,無非就選定了求婚的對象了嗎?」

  「因為我知道來的會是無缺啊。」

  「為什麼?」

  「我們之間有紅線連著,不是嗎?」

  夢丹青剛從吧檯走過來,就聽見了這句話,他神色古怪地看著笑得花枝亂顫的月無缺,作為這次最晚被告知的友人,夢丹青除了幫兩人治裝以外,來不及做其他的,比如韶無非就很適合穿婚紗啊,充滿花朵跟蕾絲的……

  「丹青,你的妄想都寫在你臉上了。」

  「什麼意思?」韶無非問月無缺,月無缺靠在他耳邊說:「丹青想讓你穿女裝。」

  「可以啊。」

  夢丹青激動地握住韶無非的手,韶無非困惑地望向月無缺,月無缺的眼睛裡只寫了不理你們。

  舒龍琴心的手藝還是信得過的,包含甜點的十道菜吃完後,夢丹青就拉著韶無非去量尺寸,還打給正在幫原無鄉顧店的倦收天,讓他挑幾件婚紗起來。

  等韶無非回來時,已經只剩下單手支頤看他的月無缺。

  「琴心跟風雲呢?」

  月無缺搖了搖頭,笑出了酒渦,臉上的紅暈就更加明顯了,韶無非忽然手裡被塞了一個大塑膠袋,他回頭看跑出去了的夢丹青,困惑之餘,也只能先問月無缺。

  韶無非走回月無缺身邊坐著,月無缺搖晃幾下就伸手抱住韶無非。

  「怎麼了?」

  「你真好看。」

  「無缺也好看啊……我沒想過你會同意這個荒唐的計畫,難道也是因為我好看嗎?」

  「你為什麼選我?」

  韶無非伸手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口,還沒反應過來這是誰的杯子,酒氣已經灌到喉嚨,他咳了兩聲,杯子就被月無缺拿去喝完了。

  「無非是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的小狐狸嗎?」

  「是討厭吃葡萄的狼喔。」

  月無缺出了少許力氣,就將韶無非推倒在沙發上,韶無非眨了幾下眼,在月無缺的臉越來越靠近時,閉起眼睛喃喃道:「因為是你才可以。」

  「……無缺,你在做什麼?」看到店裡幾個人相繼離開的劍謫仙終於按捺不住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尤其看到韶無非放在地板上的塑膠袋裡都是潤滑液跟保險套後,劍謫仙不由分說就要拉起月無缺,月無缺甩開他的手,死命抱著韶無非不放。

  ──那實在是一場混戰。

  韶無非在哄睡月無缺以後,一邊替他撞傷的位置冰敷,一邊面對劍謫仙強大的威壓。

  「你到底是誰?」劍謫仙難掩怒氣道。

  「韶無非,無缺的另一半。」

  「你們不是朋友?」

  「抱歉。」

  劍謫仙按著額頭道:「為什麼連這麼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訴我……」

  韶無非不曉得兩人中間的情況,便也沒有貿然開口,不知過了多久,劍謫仙才說:「合過八字了嗎?」

  「啊?」

  「生辰八字給我。」

  「這……抱歉,我是棄嬰,我不曉得我的出生時間。」

  劍謫仙一愣,唱片正好最後一首歌結束,舒龍琴心從屏風後探頭看向這詭異的修羅場,拉著劍風雲去勸說劍謫仙先離開,等他們注意到的時候,韶無非和月無缺都不見人影了。

  ──韶無非坐在計程車上,摸著躺在他大腿上的月無缺髮梢,心裡想的都是剛才的事情,如果不是劍謫仙,也許韶無非的人生會有其他可能,韶無非不住這樣想。

  「縈魅姊姊,小狼夠堅強了嗎?」

  沒有人回答韶無非。

  韶無非在計程車到達月無缺家後,揹起月無缺,最後放在床上。

  韶無非疲倦地躺在月無缺旁邊,月無缺無意識地雙腿磨蹭著棉被,正在替他鬆開領帶的韶無非腿上很快就被月無缺的胯下蹭上了。

  他知道這代表什麼,可是不行。

  他又摸了摸月無缺的頭,起身回到自己房裡,他看著擺放在桌上雪白小狼玩偶,隨後整個人靠門滑坐下來。

  這樣果然還是不夠嗎?

  他又發作了嗎?

  是不是作為那種人的孩子,他真不值得擁有、哪怕是虛假的幸福?

  韶無非蜷縮在門邊,直到手腳發麻,忽然的敲門聲驚醒了他。

  「無非,你在嗎?」

  「無缺,你醒了啊?」

  「……你沒事吧?」

  「沒事。無缺要喝蜂蜜水嗎?聽說可以解酒。」

  「這時間哪來的蜂蜜啊?」

  「文化中心隔壁,不是有家二十四小時的量販店嗎?」

  「我還在頭痛,不能開車。」

  「我開啊。」

  「……無非,現在已經超過你的出門時間了。」

  「已經不要緊了。」韶無非深深吸了一口氣,起身開門。

  月無缺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韶無非的臉在燈火中明滅,韶無非問他在看什麼?

  「在看我的另一半。」

  「你有聽到啊?」

  「我就算酒後亂性還是會負責到底的。」

  「那還真可惜啊。」

  「可惜什麼?」

  「這樣只要灌醉你,讓你跟我發生關係,那你之後就不能離婚了。」

  「我可沒說過我要離婚。」

  「契約時間一到,你一定會離婚的。」

  「韶無非,你心裡到底藏了多少祕密?」

  「別問,你會怕。」

  月無缺將手覆蓋在韶無非手背上,「但在發抖的是你。」

  「我有十幾年沒在晚上出門了。」

  月無缺抽出紙巾替韶無非擦拭著額角的汗,韶無非停好車後,又深深吸了口氣,月無缺握著他的手到唇上,「有我在。」

  他靜靜聽著韶無非急促的呼吸,吻住他的雙唇,生澀的吻在狹窄的空間內發酵,韶無非被吻得頭暈,呢喃一句:「你會喜歡我嗎?」

  「等等我啊。」

  好不容易,韶無非才平靜下來,月無缺旁若無人地走到駕駛座邊開門,伸手給他,韶無非就這麼讓月無缺牽著手,在賣場裡逛了兩個小時,也沒說他頭痛了。

  新婚之後該是蜜月,應該過得很甜蜜,但他們的狀況又不是那樣。

  韶無非趴在桌上,看著與白狼玩偶並列的蜘蛛娃娃,千絲萬縷的關係在腦海裡排布著,他開始後悔拉月無缺下水,可是不是月無缺不行。

  「爸,我該怎麼做才對?」

  此時,手機響起,是夢丹青打來的。

  於是當韶無非抵達的時候,才發現那是家婚紗攝影店。

  夢丹青拉著他經過了正在談事情的倦收天與原無鄉,直接把人塞進更衣室,韶無非看著眼前的畫面,雖然大概知道要做什麼,卻還是有點恍惚。

  母親和父親沒有結婚,也沒有婚禮或婚紗,如今這件綴滿粉色玫瑰和珍珠的婚紗由自己一個男的穿,真的好嗎?縈魅穿會更好看吧。

  幾番猶豫下,韶無非還是伸手碰了那件婚紗。

  更衣室的簾幕忽然被拉開,在更衣區耀眼的光點下,月無缺不耐煩的臉看起來更顯帥氣了。

  「你幹嘛答應夢丹青啊?」

  「我以為他在開玩笑。」

  月無缺把簾幕拉上,阻隔了內外。

  「無缺?」

  「我幫你穿,一開始夢丹青也需要別人幫忙才穿得上的。」

  「他說他會幫我穿。」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你沒穿衣服的樣子被看到。」

  韶無非紅了臉,咕噥道:「你又在讓我誤會了。」

  「我不介意你誤會一輩子。」

  ──可是,無缺,我們沒有一輩子啊。

  韶無非任由月無缺脫掉他身上的便服,因為過長而綁起一小搓馬尾的髮梢讓月無缺的指尖滑過,韶無非回頭看見月無缺難得專心的面容,心跳的速度讓他胸悶。

  每一秒都被拉得更長……

  「無缺,我身上的疤很難看吧?」

  月無缺輕吻了他暴露在空氣中的背脊,韶無非伸手按上鏡子。

  「還痛嗎?」

  韶無非閉上眼睛,「我討厭雨天,那樣會更痛。」

  「無非,那你就別走了好不好?」

  「我沒有要走去哪裡啊。」

  月無缺沒再說話,只是替他穿上婚紗,最後拉開簾幕,讓夢丹青帶去化妝和戴上長假髮,夢丹青在梳妝鏡前對韶無非咕噥道:「無缺為什麼不懂,新郎在拉簾打開一瞬間才看到婚紗實穿的那種驚豔感,非要進去不可啊?」

  「我想,你不會想知道原因的。」

  「啊?你們該不會在更衣室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吧?我會被倦收天瞪死。」

  「沒有。」

  「無非啊,你皮膚白,臉紅很明顯的。」

  韶無非笑了笑,看著鏡中的自己,努力拼湊出母親的印象,不知道要是母親也穿上婚紗,是不是這個樣子。

  最後月無缺過來牽起他的手,讓婚紗的重量也轉移過去一些些。

  「好看嗎?」

  「我的伴侶可能難看嗎?」

  「無缺。」

  「嗯?」

  「我們能不能拍一套中式的婚紗照啊?」

  「好。」

  「你穿鳳冠霞帔。」

  「不要。」

  「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依我。」

  「誰叫我是有個性的人。」

  「好,好。」韶無非好笑地拍了拍月無缺的肩膀,「無缺最帥了。」

  「那個,我們還在喔。」夢丹青說。

  「月無缺不換嗎?」原無鄉問。

  「我不重要,拍無非就好。」

  「可是……」

  「我覺得,」韶無非一臉無辜道:「無缺穿婚紗會很好看喔。」

  隨後被夢丹青拉走的月無缺無言地瞪了韶無非一眼。

  然而當月無缺總算維持住穿男裝的前提,走出更衣間時,韶無非已經不見人影了。

  韶無非不在任何月無缺找得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