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殘香

貪看陌頭楊柳色,浣殘香流故人來。 絲蘿依依何患去?只豢琴瑟梢頭開。

Alive

霹靂布袋戲同人‧月無缺X韶無非X月無缺



  月無缺沒有想過要追星,不是因為明星難以企及,也不是認為崇拜一個人的行為很幼稚,他純粹是……劍風雲說的,月無缺純粹是日子過得順風順水所以沒辦法理解仰望一個人的感覺。

  月無缺身邊第一個追星的人是舒龍琴心,不要看舒龍琴心文文弱弱的,說話也不大聲,但是追星起來真的是無可救藥地瘋狂,月無缺好幾次去敲舒龍琴心的房門,要這個青梅竹馬的鄰居把演唱會DVD的音量開小聲一點,劍謫仙倒是很縱容舒龍琴心,有次月無缺醉了,舒龍琴心看著醉醺醺的月無缺、放他進了門,睡醒後的月無缺看著舒龍琴心蓋在他身上的偶像應援毛毯,惱怒地摔了毯子,走向客廳。

  月無缺冷冷看著舒龍琴心,舒龍琴心手上的美工刀正劃破紙箱上的封箱膠帶,發出刺耳的聲音,月無缺伸手摸向腰間,神醉不在,一定是被舒龍琴心收走了,他惱怒地搶過舒龍琴心的美工刀,在舒龍琴心喊著不要衝動的嗓音中,舉起紙箱,往沙發一摔,裡頭的偶像應援周邊全灑了出來。

  月無缺看著上頭印著的偶像身著華麗服飾,嫌惡道:「浮誇。」

  此時劍風雲開門回來,他對著眼前場景說:「我剛剛幫你領貨了,琴心你又買了什麼周邊啊?」劍風雲問,舒龍琴心看了一眼劍風雲,嘆了口氣,並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選擇去收拾凌亂的客廳,劍風雲見狀也感覺氣氛不對,轉向月無缺,月無缺的表情冷漠,原以為這就是關於偶像衝突的最高潮了,舒龍琴心理應不會再讓月無缺碰到他珍藏的偶像相關商品,然而當晚,月無缺換下衣服準備洗澡時,才發現褲子口袋裡有一張……演唱會門票?為了報復舒龍琴心的追星行為,月無缺做了一個他自己也沒想過的決定……舒龍琴心打開房門,只見劍風雲正在開冰箱,劍風雲聽見腳步聲而回頭看,看到的是舒龍琴心意外的好心情。

  「琴心,我以為……」

  「沒關係啦我可以去聽演唱會囉。」舒龍琴心擺了擺手,劍風雲看他好像真的無所謂的樣子,原本還對之前拒絕他的演唱會邀約感到罪惡,而且見到月無缺那樣對待舒龍琴心的珍藏,也感到擔心,深怕他只是為了不讓自己擔心而故作開朗。

  不過隨後見到舒龍琴心跟指導教授劍謫仙電話裡聊得胸有成竹,劍風雲覺得自己的擔心可能是多餘的,而後聽說就連月無缺又一次翹了國樂社的社課,作為實際社員、推薦月無缺擔任社師的舒龍琴心代打,舒龍琴心也沒有責怪月無缺的意思,劍風雲便放心了。

  +++++++++

  這是一個詭異的午後,滿天烏雲彷彿要世界末日,月無缺靠在車上抬頭看了眼天,呼了口菸,忽然看見了夢丹青……背後還拖了個人在奔跑,月無缺才抬手,夢丹青便好似看見救命恩人般朝他奔來。

  「夢丹青?」

  「事態緊急,無缺,能借你的車一用嗎?」

  「……夢丹青,你還沒成年吧。」

  「所以需要無缺開車啊。」

  「就知道你沒安好心。」月無缺說著,卻打開了車門,夢丹青感激地朝他一笑,卻不想月無缺攔住了夢丹青身後帶著鴨舌帽的人。

  「我沒說你可以上車。」

  夢丹青急急扯下月無缺按在人家手臂上的神醉,「雪之狼跟我真的很趕時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無缺。」

  「雪之狼?」

  人遲疑地點點頭,月無缺無奈地放行,沒想神醉也被夢丹青沒收了。

  月無缺氣堵地坐上駕駛座,擔任一次司機。

  汽車駛行中,名為雪之狼的人原本閉眼默背著什麼,在月無缺一次因為有人違規左轉而急煞後睜眼,正巧看見正副駕駛座之間闔上的車廂上掀蓋外露出的演唱會門票,他低聲問:「你是Seta的粉絲?」

  月無缺沒聽清楚雪之狼說什麼,不過調整了後照鏡的位置,看見雪之狼鴨舌帽底下的面具,說真的,月無缺覺得……觀感很差,雪之狼這個名字本就中二,大熱天的,又不是威尼斯面具嘉年華,戴什麼面具?

  月無缺原本就差的心情變得更糟,本來他故意不告訴舒龍琴心門票在他這裡,他應該要幸災樂禍的,但是……他就是不爽,想到自己幾次想把門票還回去,還在社團教室門口徘徊,他懷疑是最近喝太多酒了,一路無語地到了夢丹青指向的路,月無缺越來越感到不對勁。

  這是演唱會場地所在,月無缺皺起眉頭,想直接忽略夢丹青的指路,此時雪之狼忽然開口,阻止了月無缺的衝動。

  「我們不該從這裡走,」雪之狼手指扶著駕駛座椅,傾身往前,在月無缺稍後的位置低語:「從這裡左轉,往前,下一個巷子口進去……後門在那裡。」

  月無缺雖然覺得哪裡奇怪,然而雪之狼的聲音混著他身上的溫暖花香,他覺得頭暈,不知不覺便照做了。

  月無缺把人送到所謂的後門,原本就要走了,雪之狼卻告訴他哪裡可以停車,依照月無缺的性子,他應該直接離開,然而夢丹青忽然認真道:「月無缺,你知道我的祕密了。」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喂!」月無缺被夢丹青拉出車外,雪之狼替他停了車,然後回到兩人身邊,月無缺總覺得夢丹青拉著自己手腕的力度過於蠻橫,不如往日的她,知道必然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雖然月無缺不想攪和進去,但他頭暈。

  此時,出乎意料的人出現了,竟是后狨……

  「這便是你的新經理人嗎?」

  月無缺對眼前的女人有種謎樣的不滿,彷彿自己的世界原本過得好好的,卻忽然闖入了不相干的人,原要對后狨的無禮嘲諷一番,雪之狼卻往前走了一步,將月無缺擋在身後道:「這不關你的事。」

  后狨哼了聲,「你以為離開御脈,雪之狼能算得上什麼?我看你的新經紀人也是無能,只能訂到這麼小的場地。」

  夢丹青輕聲一句:「多言無益。」便拉著兩人走了,留下后狨,后狨在他們身後,美麗的臉龐上忽現明媚笑容。

  三人朝走了好一陣子後,臨要進去主場館的門,夢丹青忽然說自己肚子疼就跑了,月無缺看著他離開的方向無語了半晌,雪之狼突地問:「你喜歡Seta哪首歌?」

  月無缺莫名其妙道:「什麼歌?」

  雪之狼抿唇一笑,「不然,什麼歌都好,你喜歡什麼歌?」

  月無缺面對雪之狼突來的問題,心裡不想,但腦子很誠實地給了身體一段旋律,月無缺順勢哼了出來。

  雪之狼聽了少頃,面具底下的眼眨著,問:「這首?」

  聽出對方的錯愕,月無缺衝口而出:「喔?你有意見嗎?」

  「沒有,」雪之狼笑說:「〈妹妹揹著洋娃娃〉很好。」

  是這首啊。月無缺心想,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是兒歌,正要和雪之狼說明自己根本不聽流行歌,他一個彈古琴的人根本沒幾首有歌詞的歌可以選,可是又阻止了自己,心想,何必跟一個不認識的人解釋?

  雪之狼敏銳地察覺到有人正在靠近,忽然跟微微發愣的月無缺要了手機,月無缺覺得今天的自己很反常,手機已經在雪之狼手上。

  「以後要門票直接打這支電話。」雪之狼靠在月無缺耳畔說完後,向前來的工作人員交代幾句,工作人員走向月無缺,月無缺看著自己稍稍朝雪之狼背影伸去的指尖發愣,他想起來,劍謫仙在他小時候總唱這首歌,也想起來劍謫仙總是離自己遠去的背影。

  回過神來時,他跟著工作人員走入了一處人很多的房間,房間唯一開啟的門外,在黑暗中又有著光,月無缺感覺自己汗濕的頸項被冷氣吹涼,他忽然很想離開這個地方,卻突地被撞到一邊。

  他皺眉看向撞他的人,卻見到有三個人穿著有些不嚴謹的裝飾軍裝禮服,從兩旁讓出的通道中走往那扇門。

  雪之狼是其中一人。

  ──當前奏響起,三人走向霎時全黑的門外,那是月無缺在舒龍琴心家前聽過無數次的歌。

  月無缺跟著往前走,被工作人員攔在鄰近舞臺邊緣的幕後,他看見的是雪之狼的背影站在中間,雪之狼那邊傳來了歌聲。

  另外兩人適時的合聲或獨唱,三人搭配地默契無間。

  在光影隨節拍變化中,輪到間奏,雪之狼的聲音無比清晰:「我是以前的雪之狼……從此以後的韶無非。」隨之他摘下了面具往臺下一扔。

  「雪之狼」與「韶無非」的呼喊聲此起彼落。

  月無缺赫然察覺自己誤入歧途,這果然是偶像演唱會,他瞪著韶無非的背影,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月無缺決定扮成工作人員,以牙還牙。

  如果回到當時,他一定不會這麼做,被騙就被騙了,遠離便好了,他向來都是這麼做的。但他擔心夢丹青,他不曉得夢丹青是怎麼跟這些人攪和在一起的。

  月無缺順走了一個工作人員的吊牌掛到自己身上,不知道是這群幕後人員彼此不夠熟、還是單純燈光太暗,他很快被支使去準備下一首歌的宣傳服。

  「大家都知道我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網路翻唱歌手,我們樂團成立是……」韶無非還在說著,月無缺已經不想聽了,他隨著不耐指著方向的另一個工作人員前去衣帽間拿衣服,他才把厚重的宣傳服掛在手上,已經有人進來了,月無缺看見的人是一席奇異軍裝裝扮的戾禍,然而月無缺並不認識戾禍,只見來人不時看著外面,關起門後才看到他,發現月無缺後,將食指抵在唇畔道:「這是祕密。」

  怎麼又是祕密?

  「我沒興趣知道。」

  「喔?你不好奇或驚訝嗎?」

  「不知為何要。」

  戾禍一臉玩味,聽見敲門聲後,他從容躲到成排的衣服之後。月無缺莫名其妙,帶著剛拿好的打歌服出門去應來人的催促。

  月無缺被引到與舞臺的相連的休息室,卻看見韶無非已經坐在裡面。

  對於這樣硬闖進自己人生的偶像,月無缺不曉得該說什麼,有些想拿出神醉抽一口,不過神醉被夢丹青沒收了。月無缺覺得他這一天過得特別不順。

  他靜靜將打歌服放在一旁,看見的是鏡中的韶無非正在卸妝,月無缺第一眼看到韶無非的正面,有些發愣,明明聽聲音就知道是男性,腦海中還是浮現了「人比花嬌」。

  月無缺本人面容已是不俗,然而比起月無缺,韶無非將俊雅與美貌融合在一起的面容,讓月無缺有種想喝口酒的衝動──不是為了壓驚,而是為了確認這不是夢。

  韶無非身上的花香可能有毒,月無缺覺得自己頭暈得特別厲害──

  韶無非的手忽然被壓往一邊,原本注意力都集中在卸妝的韶無非這才注意到有個人倒在他身上,認出這是月無缺的衣服,韶無非沒有馬上把人叫起,而是端起月無缺的下顎,看著月無缺不知暈過去還是睡過去的容顏,喃喃一句:「你不記得我了嗎?」

  月無缺咕噥道:「我有見過你嗎?」

  韶無非輕輕碰了月無缺的額頭,果然燙手,韶無非問:「你聽得見我說話?」

  「我的神醉,我見過你了嗎?」

  韶無非失笑,搖了搖頭,扶起月無缺,讓月無缺先在後面的沙發上休息。

  ──月無缺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到家的了,他想問夢丹青,自己床邊的感冒藥是怎麼回事,卻花了幾個禮拜才連繫上夢丹青。

  面對月無缺對那天經過的疑問,夢丹青在電話那頭說:「需要為你施展繪夢大法嗎?」

  「……把你的妖術留給倦收天吧。」

  電話彼端沉默了許久,夢丹青才說:「別抽菸了,那對雪之狼的氣管不好。」

  月無缺笑著拿下神醉,奇怪道:「關韶無非什麼事?」

  「我那天沒收你的神醉,就是為了雪之狼,無缺,既然你這麼在意他,我們約出來吧。」

  「喔?夢丹青,你的妖法告訴你,我在意韶無非的嗎?」

  「無缺,我從來沒說過他叫韶無非。」

  「我在別的地方聽到的。」

  「你什麼時候在意過別人的話了?」

  聽出夢丹青的玩味,月無缺選擇再抽一口神醉,「所以呢?你找我什麼事?」

  「見面聊吧。」

  夢丹青和月無缺約在道真中學,或者說,前道真中學。

  由於少子化的關係,這所私立宗教性重的中學早已倒閉,卻是兩人的母校,雖說如此,月無缺對這裡沒多少好印象,看到它如今跟鬼屋一樣的沒落模樣,他其實幸災樂禍,不過夢丹青約在鬼屋一會也是一奇。

  月無缺就看著夢丹青變戲法一樣用筆撬開所有門鎖,走入一間詭異地竟沒有落灰塵的教室,月無缺看著夢丹青將一把椅子轉了一百八十度並坐下,從善如流地坐在夢丹青對面。

  「無缺,這是雪之狼要我交給你的。」夢丹青拿出一個USB,月無缺看著USB的造型,懷疑了一下。

  誰能告訴他,一個好好的USB,粉紅色,做成小鳥造型是怎樣?還是月無缺該問的是,這造型是哪個天才想到的?完全不實用吧?樹脂做的小鳥比接頭還重了吧?

  月無缺原本覺得他跟夢丹青獨處沒什麼,但他要是真的從夢丹青手中接過一隻鳥,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在鬼屋中學玩什麼四腳獸遊戲。

  「韶無非腦子有洞嗎?」

  「這是限量款,內容也是目前世上唯一一份。」

  「我先想一下,我該後悔沒帶神醉,還是後悔來這個鬼地方。」

  「你可以收下以後在想……無缺,我得跟你說我的祕密,你遲早會知道。」

  「你拿著一隻粉紅色的鳥,這不算祕密嗎?」

  「我是男的。」

  ……月無缺看著身著鄉村風套裝的夢丹青,再次往下確認了對方的裙子長度。

  「男的、女的、女裝也是我的好友啦。」

  「……你能不要面無表情地棒讀嗎?」

  「否則,你期望我有什麼反應?」

  「我不知道。」夢丹青低下頭,「我從小作為童星出道,為了避開注目,便穿女裝、扮成女孩子。」

  「童星?」

  「無缺你一直不喜歡偶像,所以我一直沒說過,其實那天,我是Seta的嘉賓,和雪之狼一車,但保母車拋錨了,又正好看到你,所以才麻煩你載我們去。」

  「Seta?聽起來好耳熟。」

  「雪之狼和他的弟妹組成的團體就叫Seta。……無缺,你在生氣嗎?」

  月無缺敲了敲夢丹青的頭,「我心胸狹窄,但還容得下一個夢丹青。」

  「哈哈,謝了……不過我手很痠。」

  「所以呢?」月無缺挑眉。

  「收走你的鳥。」夢丹青將粉色小鳥造型的USB往月無缺臉上戳,月無缺喂了聲,還是只得收下,月無缺和夢丹青隨後出了道真中學,夢丹青問月無缺接下來要去哪裡,月無缺回答:「天奇山。」

  夢丹青奇怪地看了月無缺一眼,月無缺想了想後說:「明天再去好了。」

  月無缺回家後,發現舒龍琴心那戶難得沒有音樂聲,可能舒龍琴心出門了,他打開電腦,將神祕的粉紅小鳥造型USB插入插槽,裡面是一個非常臃腫的mkv檔,月無缺想了想,既然是韶無非給的……他決定插上耳機。

  震耳欲聾的尖叫聲在影片檔數秒的運行後傳出,那首洗腦的歌曲前奏隨著燈光射來響起。

  隨後他明白了,這是那天演唱會的錄影。

  月無缺百無聊賴地直接將影片拉到最後,畫面中是韶無非的特寫,他溫柔的嗓音唱著《妹妹揹著洋娃娃》,一首童謠硬是被他唱出溫柔繾綣的清麗,在一陣安靜過後,臺下尖叫聲又起,月無缺後悔自己戴耳機了……忽然,韶無非的聲音傳來,月無缺幾乎錯覺韶無非就在他耳邊輕喃:「這首獻給我的白月光,這是為你而唱的,我會在想你時總會去的地方等你。」

  ……?

  如果月無缺沒記錯,這首是他點的,但他聽不懂韶無非說什麼,更不曉得怎麼扯上白月光的。

  然而韶無非的最後一句聽上去是這麼耳熟,是什麼呢?

  月無缺還沒來得及深想,背後忽然有人摘了他的耳機,靠在他旁邊說:「無缺,你明明也喜歡Seta,怎麼不早說呢?」

  毫無懸念的是舒龍琴心。

  「你在我家幹嘛?琴黑心。」

  「你既然喜歡Seta,為什麼演唱會那天你沒去?」

  「我就知道門票是你故意塞的,我沒有喜歡什麼Seta。」

  「喔,那你為什麼有還沒發行的演唱會BD?」

  月無缺想反駁,卻靈光一閃,他想起來韶無非的話為什麼那麼耳熟了。他總會做一個夢,夢裡有個面容模糊的人跟他說,天奇山上有天奇花。

  『而當我想你的時候,我會到天奇山。』

  月無缺決定把舒龍琴心推到一旁。

  他不在乎舒龍琴心是因為劍謫仙的囑咐而來做飯給他吃這件事了,他只知道明天一早就要去天奇山,他要知道韶無非跟他的夢有什麼關係!

  然而月無缺失眠了。

  他開始數舒龍琴心的拿手菜,數了三十次,還是睡不著,他決定,下床把影片看完。

  +++++++++++++

  月無缺醒的時候,已經黃昏,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時候睡著的。

  他看著手機上顯示的時間,難得打開了幾乎沒在使用的通訊錄,韶無非的名字就在最上面──但他也說不清為什麼,既然韶無非沒聯絡他,他不想主動聯繫。

  月無缺開著車來到天奇山,天奇山其實離他家有好一段路程,所以他抵達的時候,天空已經出現星子漫天,他一邊想著,天奇山這麼大,怎麼會遇上呢?韶無非的腦子果真有洞,而信步閒走,他看著繁星點點,後悔起一想到韶無非就沒帶出神醉。

  「等等。」月無缺停下將踩下的腳步,底下是一朵沾了雨水的花。

  韶無非從繁花中坐起身,月無缺看著仍舊半個身子淹在花裡的韶無非,忽然裡解他身上花香何來。

  在其他想法之前,浮現在月無缺腦海的是,這個人到底有多想念,才會身上都沾染了天奇山的花香。

  月無缺拿出粉色小鳥USB交給韶無非,韶無非靜靜地仰望他,水珠從他臉上與髮梢滴落,月無缺原本看到韶無非就直覺想將東西還回去便走,然而他的目光卻無法離開看上去楚楚動人的韶無非。

  「你身上都是水。」

  「……早上下過雨。」

  月無缺一愣,韶無非到底在這裡等多久了?今天一整天,還是演唱會結束後的每一天?沒有那麼傻吧?

  「……無缺。我聽夢丹青這樣叫你的,無缺。」月無缺原本想摸韶無非的額頭,確認一直喊著無缺的人沒發燒,韶無非趁勢摟住月無缺的脖子吻了上去。

  ……口腔中有酒味被渡過來。

  韶無非一邊以唇摩挲著月無缺,一邊說:「我以為你不會來了,我以為等不到了……我很難受,要是等不到你,我更難受。」

  ……不過是丁點稀薄的酒精,怎麼可能醉人?然而看著韶無非軟在自己身上的模樣,月無缺卻吻了回去,韶無非微微縮了身子。

  哪裡像在舞臺上自信非常、談笑風生的center?

  月無缺懷疑自己撿到一隻假的韶無非。

  被一個男的忽然親吻應該要感到什麼感覺,月無缺不知道,只曉得自己的反應很奇怪,他搖了搖韶無非,韶無非氤氳著眼,報了自己家裡的住址,便整個人依偎在月無缺身上。

  月無缺決定拉起韶無非,然而他並不想馬上離開,天奇山、韶無非,哪個都讓他變得奇怪,不再是那個遊刃有餘又孤僻的月無缺,他不打算讓罪魁禍首韶無非好過,於是硬拖著韶無非走,想讓晚風吹散腦子裡的雜七雜八,然而韶無非步伐搖擺,好幾次撞到他身上,月無缺實在忍無可忍,就直接坐在原地,讓韶無非枕著自己的大腿。

  月無缺看著星空心想,要是能抽一口神醉就好了。

  隨著衣服被韶無非浸濕,月無缺總算說:「你不會演戲,我知道你沒有醉。」

  「嘿嘿……在天奇山一邊躺你的大腿、一邊喝酒算是酒池肉林嗎?」

  「我的韶大主唱,你還裝啊?」

  「我沒裝……」韶無非拉過月無缺的手掩住自己的雙眼,「我心情,很差……要無缺抱抱才會好。」

  「你這是在勾引我?」

  「是的話,你上鉤嗎?」

  「先說說你為什麼喜歡我,我們不是第二次見面而已?」

  「一見鍾情、再見傾心、宿世姻緣,無缺信哪個?」

  「……為什麼是我?」

  「你為什麼篤定我是喜歡你而不是想跟你上床?」

  「你喜歡我,也想跟我上床。」

  韶無非吃吃地笑了,「無缺喜歡我嗎?」

  「我又不認識你。」

   「喔?那無缺為什麼親我?」

  「也許我想跟你上床,如果我這麼說呢?」

  「我家就在附近。」

  「你還是沒說我為什麼是白月光,你很會轉移話題。」

  「嗯……可望而不可及,得不到的人,白月光。」

  「要是被韶大主唱得到了,你想幹嘛?」

  韶無非示意月無缺靠近,韶無非在月無缺唇上吐氣如蘭:「把你吃掉。」

  「看來你還沒酒醒。」月無缺才要離開,韶無非已經攬住他的脖子,月無缺看了韶無非一眼,將韶無非打橫抱起,下山後驅車去了韶無非家。

  到家後,韶無非一身被風吹過的雨水,月無缺要他直接去洗澡,韶無非卻說:「你不陪我嗎?」

  「可以。」月無缺說完,把一腳踏在浴室門口的韶無非推了進去。

  韶無非聽見門被關上的聲音,隨後被吻住了唇,他有些迷惘地嗚咽。

  這和夢丹青說的不一樣,卻和韶無非想像中的相似,他想要這種接觸已經太久,全身都叫囂著想要月無缺。韶無非放鬆下來,任由月無缺在接吻中脫去所有衣物……直到被推出浴室,韶無非才稍微醒神,月無缺的按摩太舒服,他又是淋雨又是吹風的,竟然被洗澡到睡過去。

  但更微妙的是,兩人真的就只是洗澡而已……韶無非有些不甘心,拿了酒遞給月無缺,月無缺狐疑地望向韶無非。

  「別鬧,先談正事……」月無缺看著韶無非,韶無非仰頭喝了一口渡過去。

  月無缺很快就紅了臉。

  「玉人說,你這個人真的很討厭。」

  「嗯,所以無缺不喜歡我嗎?」韶無非輕推著月無缺的肩膀,一步步,將月無缺逼到牆上。

  「玉人喜歡你的臉,嗝。」

  「只有臉嗎?嗯?」

  月無缺端起韶無非下顎,瞇眼細看道:「我不覺得我認識你。」

  「好吧,無缺,我心情不好,你不安慰我嗎?」

  「怎麼安慰……神醉在哪裡……」月無缺摸索著腰間,手卻被韶無非引到韶無非腰上,月無缺被壓在牆上深吻。

  韶無非舔唇,「用身體。」

  +++++++++++

  月無缺醒的時候只覺得頭痛,掀開棉被,看到蜷縮著的韶無非裸體,他不能說他不記得昨天發生什麼事,他總是記得喝醉時發生的事情。

   門鈴聲響起,月無缺推了推韶無非,韶無非只是嚶嚀一聲,月無缺套上褲子,拿了衣服穿上。

  他聽見隔音並不好的門外傳來一陣交談聲。

  「姐姐,大哥因為戾禍的事情已經很不開心了,他又說這幾天都想獨處,我們還是走吧。」

  「就是因為心情不好才需要家人陪伴啊,羽麟,難道還會有美少女投懷送抱安慰大哥嗎?」

  月無缺打開門,幽明瞳朦看見月無缺,叫道:「是十二爵寵物店的月哥哥!」

  月無缺挑眉,幽明瞳朦還想說什麼,羽麟兒先一步看見月無缺身上那件韶無非的上衣,又看見他脖子上的吻痕……羽麟兒選擇拉走幽明瞳朦。

  月無缺看著闔上的門,並不是很在意他們誤會或者沒誤會什麼,他現在只想抽煙。月無缺才要走,便被韶無非從背後抱住,韶無非沒穿衣服,整個人還帶著棉被的溫度。

  「你這是趁人之危。」

  「也要無缺給我漏洞鑽啊。」

  「剛剛來的兩個人,你不用跟他們解釋嗎?」

  「剛剛誰來了?」

  「不知道。」

  韶無非蹭了蹭月無缺的背,「Seta的出道演唱會,被戾禍搞砸了。他擅自跑來,自稱是嘉賓,全部的歌迷都忘了這是Seta的主場……無缺,我不甘心。」

  「我不認識戾禍,我只知道你是韶大主唱。」

  「戾禍是歌壇傳奇人物,從沒客串過。」

  「喔。」月無缺並不在乎。

  「他也是我的父親。」

  聽出韶無非語氣低落,月無缺卻沒安慰過人,於是他轉了話題,問:「你背上的傷,怎麼來的?」

  「跟你臉上的傷一樣,好了,就忘了。」

  「你怎麼知道?」

  「很多事情,不記得的只有你而已,無缺,你不知道我等你等了多少年。」

  月無缺閉眼道:「所以不是一見鍾情、再見傾心、宿世姻緣。」

  韶無非微笑,「實際上都是。」

  「你太多謎團了。」月無缺打開門,將韶無非的最後一句話留在背後。

  「但你還是來找我了。」

  月無缺過了幾天不順心的日子,其實也沒發生什麼事,他只是。

  只是。

  只是一直想起韶無非。

  「我看你印堂發黑,陰氣纏身,不如我替你施展繪夢大法吧。」

  「你到底跟韶無非說了多少關於我的事?」月無缺看著剛結束拍攝,回到休息室的夢丹青。

  不得不說夢丹青穿男裝還是非常好看,雖然他還是一直想,韶無非穿夢丹青的衣服應該也很好看。

  「你該問的是,韶無非有沒有經歷過繪夢大法。」

  月無缺想了想,嘆息道:「你都這樣說了,看來我不讓你施法,你是不會告訴我答案的。」

  此時的韶無非正在練團室裡練歌,然而幾次卡喉,讓幽明瞳朦有些看不下去,直言是不是前些日子的月無缺弄壞了韶無非的喉嚨,羽麟兒拉住幽明瞳朦,臉上盡是尷尬神色,韶無非反應過來,原來當時去敲門的是他們,韶無非欲言又止,咳了兩聲,羽麟兒便希望韶無非去看病。

  韶無非低語著:「恐怕是心病。」

  羽麟兒不解道:「心藥呢?」

  韶無非笑了笑:「我希望心藥成為我們的家人。」

  韶無非被覺得自家兄長一定有病的幽明瞳朦送了回家,韶無非躺在床上,手按著月無缺曾經躺過的位置,想著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韶無非作為雪之狼,其實也是童星出身,雪之狼是他當時的藝名,在御脈出道,不過當僰君回國掌權,后狨行事日漸詭異,甚至希望年幼的雪之狼去陪酒,領養他的韶九城知道以後,不顧巨額違約金,硬是和御脈斷絕關係,就在雪之狼最後一次登臺演出後,雪之狼望著天花板發呆,月無缺走到他身邊。

  「玉人,會永遠在你身邊的。」

  雪之狼看著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男孩,迷惘道:「你是誰?歌迷嗎?」

  「玉人聽了你的演唱會,就算歌迷了嗎?」

  雪之狼歪著腦袋問:「那你為什麼自稱玉人?為什麼要永遠在我身邊?」

  「玉人為什麼不能自稱玉人?你看起來很寂寞,玉人也很寂寞,永遠陪在你身邊不好嗎?」

  雪之狼低頭看著自己正來回踢著的腿,「一點也不好,我爸爸說會永遠陪在我身邊,結果他病了,很快就會離開我了。」

  「小狼,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那是什麼?」雪之狼不知道為什麼,這人稱呼他小狼,非但沒有讓他感到絲毫不適,反而有種懷念的感覺。

  「就是說,」月無缺低頭吻了雪之狼一口,「從上輩子,玉人就喜歡你了。」

  雪之狼迷惑地眨眨眼,「你喜歡我?可是我……我背上有個很大的傷口。」

  「玉人以前讀過一個故事,背上有傷口的人,上輩子都是天使。」

  雪之狼扯了扯嘴角,「如果我不能唱歌了,你還喜歡我嗎?」

  「你喜歡唱歌嗎?」

  「我喜歡啊,可是后狨說,我以後都不能唱歌了。」

  「要是你喜歡,那就唱啊。」

  「可是……唔。」

  月無缺拿出一個紙做的狼形面具給雪之狼戴上:「不要讓人知道是你不就好了?」

  「那你做我一人的觀眾好了?」雪之狼笑著說。

  「玉人不要,玉人要的是……」

  「夢丹青,我能拜託你一件事嗎?」

  韶無非從夢境中醒來,幽明瞳朦和羽麟兒在他身上蓋了毛毯,貼心地並沒有叫醒他。

  韶無非一個人從練團室外的沙發上醒來。

  他看著自己手腕上月無缺握出的青紫已經逐漸消退,他心裡開始不安,月無缺再不聯繫他,他可能會先找上月無缺,可是他又怕這只是他的一廂情願,一如,他第二次見到月無缺的時候……想起病床上的男孩迷惘地問他是誰,韶無非感到心涼。

  +++++++++

  「聽好了,Seta的主唱雪之狼在和御脈決裂以後……」

  「戴上了狼形面具開始在網路上上傳自己的翻唱作品,後來與血親羽麟兒和幽明瞳朦組成偶像團體Seta,Seta一詞來自生父戾禍的錯字,Seta出道演唱會最後被嘉賓戾禍搶了風采,關於這四個人的流言蜚語甚囂塵上。」月無缺呼出一口煙,「舒龍琴心,這些你說到我都會背了。」

  「喔?那無缺決定和我去演唱會了嗎?」

  月無缺頓了頓,回答

  「就一次。」

  舒龍琴心露出了訝異的表情,月無缺並不理會他,只是默默抽著神醉。

  Seta的第二次演唱會門票秒殺,也不知道舒龍琴心手速到底多快,硬是搶到兩張門票……月無缺在嘈雜的演唱會現場事不關己地想著,他耳膜真的快破了,但更討人厭的是當他聽見滿場討論的都是戾禍。

  「戾禍大人這次會來吧?」

  「當然會!」

  「一定會!戾禍大人是Seta的爸爸欸!」

  「三個都是?」

  「對啊,真不愧是我糜爛的戾禍大人!」

  不要騙月無缺沒去過演唱會,這種狀況顯然很糟糕吧?在舒龍琴心的強制灌輸照片下,月無缺認出了當初在置衣室裡躲藏的人就是戾禍。戾禍那個人看上去不笨,一定是想到Seta的第二次演唱會會因為他而爆滿,然而不用熟知演藝圈,月無缺也猜得到下場是什麼。

  戾禍要是出現,又會變成戾禍主場,戾禍要是不出現,Seta就會逐漸失去人氣。

  月無缺想著韶無非說到戾禍時的語氣,不難想像戾禍一定思考到了這點才會跑去強佔場地。

  ──燈光全數暗了下來。

  五分鐘過去,人聲才逐漸安靜,開始有人發出質疑,而月無缺卻聽見了熟悉的琴聲。

  是月無缺的拿手樂器,古琴。

  在揚聲器的協助下,大家逐漸聽見了古琴的旋律,一道溫柔的嗓音唱起,沒有其他樂器,只有古琴,月無缺不住瞇眼看著逐漸亮起的聚光燈下,韶無非就坐在那裡,邊彈古琴邊唱……

  「這首不是?」

  「Seta唱〈愛殤〉?」

  「他們不是偶像團體嗎?」

  「天啊……韶無非也太……」

  驚嘆聲終於被寂靜取代,只留下韶無非的歌聲與琴聲,月無缺失神了,直到副歌前夕羽麟兒的歌聲加進來,他才稍稍清醒,然而他的目光再也無法離開韶無非。

  韶無非邊彈奏古琴邊唱〈愛殤〉的錄影很快在網路上爆紅,韶無非和Seta成為中文搜索排行榜前五名,雪之狼時期的影片也跟著被一一翻出來。

  夢丹青聽著歌迷偷錄的版本,不曉得聽了幾次,才注意到月無缺坐在他對面。

  「所以呢?找我什麼事?」夢丹青拿下耳機,臉不紅氣不喘的。

  「夢丹青,韶無非經歷了幾次繪夢大法?」

  「你問過了。」

  「所以呢?」

  「你很在意他……你看過出道演唱會的錄影了吧。」

  「看了又怎樣?」

  「那你的問題,不都該找本人問嗎?」

  「我……」

  「無缺,不管你們兩個人怎麼發展,你們兩個都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們都幸福。」

  夢丹青的話還懸在腦海裡,月無缺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回到家,打開了鬼使神差複製下來的影片檔。

  韶無非的聲音率先出現,幽明瞳朦和羽麟兒隨後和聲而上,三人在最開始純聲結束後,隨著樂曲響起,跳起了舞,華麗的打歌服隨著他們的動作,將他們映成最閃耀的星,臺下的螢光棒隨著節拍揮舞著,每次韶無非獨唱,月無缺就更感覺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然而他無法阻止自己繼續看下去,看著那一擺手一踏足都優雅不已卻又富有活力的肢體動作──他該怎麼不承認呢?

  下一首是溫柔的慢歌,上一首歌的魅惑感完全消逝,起而代之的深情令人不由得細聽歌詞裡的情意與遺憾。

  整場演唱會動靜皆宜,毫無冷場,月無缺仔仔細細看著韶無非的每一個舉動,聽著他的所有聲音,直到〈妹妹揹著洋娃娃〉、直到那一段如今他才聽出來的、忐忑的天奇山之約,他終於打了電話。

  電話接通前,月無缺腦海裡都是韶無非唱著〈愛殤〉時的情深款款,就在他要放棄時,韶無非接了。

  「……你會打給我,就表示你想起小時候的事情了,對嗎?」

  月無缺對韶無非有很多疑問,然而他最後說出口的卻是:「小狼,你到底多喜歡我?」

  「命運。交會時的電光石火,擊亮一剎那,誰能解釋,今生不捨追求。」韶無非如吟詩般回答。

  月無缺靜默著,直到第無數次呼吸,緩過來被對方敷衍又似告白的矛盾心情後,問:「你為什麼要找夢丹青施行繪夢大法?」

  「因為那時你說,你從上輩子就喜歡我了,我想知道,上輩子發生了什麼事。」

  「你是白癡嗎!」月無缺失控大喊,「繪夢大法超過三次就會人格分裂,夢丹青和你從小就認識,不可能沒告訴過你,韶無非,你告訴我,要知道前世的事情,你讓夢丹青施法幾次?」

  「……噗。」

  「韶無非,你覺得我很好笑是嗎?」

  「無缺在意我,我很開心。」

  「你真的有病。」

  「嗯,無缺是我的心藥。」

  「我很認真跟你說、」

  「無缺,幫我開門。」

  月無缺一愣,走到大門門口,打開門,濕淋淋的韶無非就這樣倒進懷裡。

  這個人好像常常弄濕自己。

  ……常常?

  月無缺迷惘地將韶無非拉進門內,替他擦拭滿身的雨水,韶無非藉機吻他。

  找夢丹青施行繪夢大法後,他想起來,他原來是見過小時候的韶無非、也就是雪之狼的,可是後來,他拉著雪之狼到溪水邊,荒溪形的溪水並不友善,將月無缺捲入,雪之狼救起月無缺後,在醫院,醒過來的月無缺看著雪之狼問:「你是誰?」

  那時間點吻合雪之狼帶起面具、開始在網路上翻唱的時刻,也是夢丹青第一次對雪之狼施法。

  「要是我想不起來前世的事情呢?」

  韶無非的低喘吹拂在月無缺唇上,他笑了,「你因為上輩子的事情來找我,我已經很幸福了,想不想得起來,又有什麼要緊?」

  「我前生到底對你做了什麼,值得你這樣?」

  韶無非脫下自己的濕透了的上衣,額頭抵著月無缺的額心,「不只那樣……而是你這輩子先說你喜歡我。」

  「……傻無非。」月無缺扳起韶無非的臉頰吻了過去。

  一場溫存過去,韶無非躺在月無缺身邊,描摹著他的五官,月無缺咬住他的指尖,韶無非輕笑著問:「夢丹青說你不追星,那我是你的第一個嗎?」

  「我不當你的觀眾,我不仰望你……我要的是和你在同樣的位置。」

  「果然不管無缺記不記得,都會說出相同的話,唔……」

  「好像沒讓你夠累,讓你還有體力亂說話啊,韶大主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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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瞳朦,這首歌換你當主Vocal。」

  「啊?」幽明瞳朦不解卻又興奮,其實她一直很想當主唱的,可是因為她和戾禍的關係,她和羽麟兒一致決定Seta的主唱必須是韶無非。

  「然後我有一個願望……」

  ──Seta的第三場演唱會,雖然辦在第二場後兩年,中間受到全球疫情干擾,然而雨過天晴後,來場人數遠超過前兩場加起來要多,這段時間藉由網路累積起來的歌迷能量十分驚人。

  在場不再有人討論戾禍,而是各自帶著對Seta成員的應援而來,臺下依然吵鬧著,然而燈光一暗,鴉雀無聲。

  裊裊輕煙在暖黃光中升起,有一個穿著漢服、輕紗掩去半面的美麗女子彈著古琴,彈起〈愛殤〉的開頭,接著,她的對面有柔白色的光照在同樣身穿漢服的男子身上,那人將手指放在另一架古琴琴弦上,和女子合音起來,然後女子開始歌唱。

  ……欸?

  臺下歌迷的困惑可想而知,然而在副歌他們忽然反應過來,男女聲都是由女子這邊唱的。

  直到第二次副歌,幽冥瞳朦才走出來,以截然不同的方式,唱出令在場所有人震撼的高音,而女子以更高的音域相和。

  這首歌從此成為Seta的經典,此為後話。

  女子揭去面紗,竟是韶無非,面對臺下尖叫聲,韶無非只是一笑,拉起月無缺一起鞠躬後,回了後臺更衣。

  不絕的驚嘆聲中,幽冥瞳朦隨音樂聲擺動著身體,從舞臺中央緩緩升起,羽麟兒和韶無非換了一身和幽冥瞳朦配套的衣服,在底下伴舞……是雪之狼的成名翻唱曲〈夏に去りし君を想フ〉。

  之後就宛如大放送一般,三人輪流擔任主唱,羽麟兒還被他擔任主Vocal時臺下的媽媽粉們嚇到。

  ──舒龍琴心忽然微笑起來。

  「……琴心?」

  「風雲,你覺不覺得,無缺不一樣了?」

  「嗯,好像更好說話了。」

  「連木頭如你都看出來了,這表示我的感覺沒有錯,無缺開始懂追星是什麼了。」

  劍風雲不解地看向舒龍琴心,舒龍琴心則雀躍地把所有Seta的周邊全部打包,準備送給月無缺,要知道他從Seta還是地下團體時期就開始蒐集這些了。

  雖然舒龍琴心看上去很開心,劍風雲還是不免擔憂:「琴心,如果讓無缺知道,他是你的論文研究對象,你會很慘。」

  「那不要讓他知道啊,」舒龍琴心回頭笑說:「我要跟劍謫仙教授報告,我的論文終於可以畢業了!」

  ──劍風雲看了一眼剛進來的月無缺和他身後的韶無非,尷尬地向兩人點頭示意。

  於是月無缺總算知道舒龍琴心為什麼總是能拿到Seta的門票,原來劍風雲和韶無非認識。

  韶無非輕輕敲了敲月無缺的臉頰道:「無缺,不要吃醋喔?」

  月無缺傾身咬了咬韶無非的雙唇道:「但我想酸死你。」

  就這樣,劍風雲成了繼夢丹青、幽冥瞳朦、羽麟兒後,第四個知道兩人關係的人。

  劍風雲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忽然覺得對不起劍謫仙老師。

  ……他可能該看好韶無非。

  不過這兩個人在一起,看上去都更有生氣了。

  唔。

  韶是美好,月是反射太陽光的柔和存在,怎能不般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