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殘香

貪看陌頭楊柳色,浣殘香流故人來。 絲蘿依依何患去?只豢琴瑟梢頭開。

〈名字〉番外 有情

魔道祖師同人‧藍曦臣X江澄X藍曦臣

  • 建議先看完正篇:名字 - 浣殘香
  • 因為我向來以誠待人,不建議繼續看下去。
  • 有追凌追。




  怎麼喜歡上藍曦臣的,江澄自己其實說不明白,藍曦臣始終是眾家仙子眼裡的月光,溫柔和煦卻怎麼也碰不到,射日之征的風采立於三尊之中,絲毫不遜色,差只差在,藍曦臣並不怎麼令人深刻,雅正氣質,姑蘇藍氏子弟或多或少都有,但在江澄眼中,藍曦臣始終是最耀眼的那個,劃破夜空,帶來希望。縱然是魏無羨死去這十三年間,江澄也不曾思考過這種感情該何以明狀,他只當是對藍曦臣涵養以及能力的傾慕,並無多想。

  但觀音廟那一夜,看著魏無羨與藍忘機,他忽然反應過來,這種心緒,可以是別的名字。

  縱然藍曦臣失態、頹靡,江澄心裡的情思卻只增不減,金光瑤的遺言字字誅心,藍曦臣在那一刻失了一魂三魄,江澄原本也不習慣於招魂,更何況是不存在的魂,他只在心裡唸過一遍又一遍,反思過一次又一次,他卻怎麼也找不出救藍曦臣的方式。

  昔日他助雲夢江氏起復的情,償不了。

  他本不該再同藍氏求什麼,若不是為了金凌,江澄原不打算輕易去雲深不知處,若不是以為面對的會是藍啟仁,他本不會去的。

  卻在那一日,輪到他失卻一魂三魄,凝於藍渙二字。

  江澄原也不是屈居於人的性子,更沒有明白自身心意便將自己放得低微的意思,他在藍曦臣面前總得殫精竭慮,誓要演出江澄原本的面貌,藍曦臣終其一生也不該明白,他耗費幾多心血,只為換藍曦臣的不相熟。

  他不願與藍曦臣熟稔,不願成為他的朋友,相比這些,他更希望自己能離藍曦臣更遠、再遠,這門心思,別說是要得到回報了,更傾向於和藍曦臣完全不要有任何交集。偏偏命運弄人,那妖獸縱然沒讓江澄陷入惡夢,卻也讓他經歷了現實中的夢魘,抱住藍曦臣時,他心中的想法毫無掩飾地暴露在眼前,他想為其安靈,他願其一世無憂,他求其不再為過去而擾,藍曦臣從來不是個會將情緒明白表現出來的人,世人皆說藍忘機難解,但他還有一個藍曦臣明白他,藍曦臣的情緒,卻不知誰能看見。

  射日之征,眾人只見他心思細膩、出謀劃策、冷靜自持,無人見到他為雲深不知處傷懷、為父逝哀慟,縱然江澄也受滅門之苦,但江澄的痛與瘋狂,仙門俱見,藍曦臣呢?他並非是要與藍曦臣比慘,只是,又有誰會想到,澤蕪君也是血肉之軀?

  那達不到藍曦臣心底的擁抱輕撫,都是他壓抑甚深卻實際想做的,他無法接受自己對藍曦臣有任何古怪心思,但終究放縱自己一回。

  如今他萬般懊悔直接撕破臉,將祕密直接剖於藍曦臣面前,然而也不住想,只要藍曦臣聽懂了,便不會再來擾他,心底有一部份是心安的。

  卻不知為何,藍曦臣向他遞了拜帖。

  這是要做什麼?

  江澄暗忖先前也已和藍曦臣說分明了,公事遞帖,私事不存在,這回不知道是為何事?

  數日後,藍曦臣來是來了,臉上還是溫雅笑意,和澤蕪君又把自己關在寒室裡不出來的謠言全然相悖。江澄定了定心,便道:「不知澤蕪君此來所為何事?」

  「曦臣雖不才,卻忝居藍氏宗主之位,是以,此來是為提親。」

  「什……我雲夢沒有女修,藍宗主是為誰向誰提親?」總不可能是藍曦臣真要娶江家修士的女兒,銀鈴也已經給出去了,藍曦臣……不會的。

  「為我族姑蘇藍愿,求姻於蘭陵金凌。」

  「……澤蕪君,這個玩笑並不好笑。」

  「曦臣並非玩笑,實為思追請我說親的,金宗主的長輩,如今比較親的,只剩江宗主了,由於雙方皆不是女兒身,才會兩方面求親,金宗主在藍家的提親,曦臣已經允了,是以曦臣此來為思追求親,還望江宗主准允。」

  江澄摩娑著紫電壓抑情緒道:「若江某不允呢?」

  「那曦臣,便以理,說與江宗主聽。江宗主先前有感於蘭陵金氏威信不再,希望能有其他家族做為金宗主的臂膀,曦臣雖是不才,姑蘇藍氏也算得上四大家族之列,有這條姻親,金宗主自然多了一份依靠,況且,思追與金宗主有約在前,若是金宗主要和離另娶,思追絕無第二句話,還望江宗主細思其中利害。」

  「你在威脅我?」

  「曦臣絕無此意,只是倘若江宗主不允,曦臣還會再來,直到江宗主同意為止,藍家與金家都已同意這門婚事,只等江宗主點頭。」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一旦江澄拒絕,金凌便得不到藍家這個後盾,江澄深深吸了一口氣,頓時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便道:「請讓江某思考一陣子。」

  「自然。」

  江澄在心裡已經用紫電把藍曦臣和藍思追綁在一起甩了十鞭八鞭,但現實中的藍曦臣卻沒有離開,江澄遲疑了片刻,才不耐煩道:「藍宗主還有事嗎?」

  藍曦臣看著江澄許久後,才道:「此前江宗主說,與澤蕪君沒有私事可談,那江晚吟與藍曦臣的事情,我可以說嗎?」

  「有何不同?」

  「澤蕪君是個身分,藍曦臣是我。晚吟,你能聽我說說嗎?」

  「若我說不,敢情澤蕪君還要禁言我嗎?」

  「我不會……所以,你也不要對我禁言,可以嗎?」

  「藍宗主說的這是什麼話?難道江某還會藍家禁言術不成?」

  藍曦臣搖了搖頭,緩緩道:「我希望的是,晚吟你能好好聽我說。有任何話,都等我說完。」

  「澤蕪君這聲晚吟,過分親暱了。」

  「若你,最後聽完我說的話,仍是不喜,這個稱呼,此後曦臣不會再提起。」

  「你喊便喊,我還能禁你言不成?」

  藍曦臣微微笑道:「你能的。曦臣苦思數日,仍舊不明白,曦臣何德何能,得晚吟喜愛,曦臣思遍每次與晚吟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卻怎麼也找不到理由,直到,我也思你、念你,方知這原不需要理由。荒山上那次,雖說事急從權,但你卻沒有解開最容易取得的抹額,而是用你的髮帶,是以,你並不希望我愛慕你,是嗎?」

  「……藍宗主這話說遠了,如何說只是如此,便推得江某心意?」

  「我藍家抹額,唯有在心許之人面前,方可不正,晚吟明知即便解開抹額,曦臣也不會惱你,那便是,你不希望你我之間,牽扯到那方面去。」

  江澄嘆了口氣道:「又有誰會希望朋友對自己抱持此等心思?」

  「但晚吟也說過,不願成為曦臣的朋友。」

  發覺自己又被繞進去的江澄,暗自咬牙憋住用紫電將面前此人鞭出去的衝動。

  「不願成為朋友,與不願分桃斷袖,並無衝突。」

  「並無衝突。」藍曦臣重複道,「但於我而言,差別甚大。」

  江澄看著杯中物,將藍曦臣晾在一邊,彷彿這廳堂,只自己一人,自是沒有回應。

  「回顧曦臣半生,多少情緒攏於袖底,不曾外現,也是初次聽聞有人對我存有愛慕之意,因此才不諳回覆,雖說……」

  「江某並不需要你的答覆。」

  「我知道,因為晚吟不想要我喜歡上你。」藍曦臣笑了笑,看上去有幾分落寞,接著繼續說:「晚吟的喜歡,自是和曦臣的想法無關,雖說曦臣也明白,若是將自身心跡對晚吟剖白,不會是晚吟想要的結果,但曦臣依然按捺不住心緒,卻想同晚吟求一個結局。」

  被人這樣三番兩次提起自己的愛戀實在不是滋味,偏偏說話的又是他心儀之人,江澄自是格外煩躁。

  「此事不會有任何結果,無論藍宗主怎麼想,在江某心中,事情不會有任何後續。」

  藍曦臣自座位上站起身,走到江澄面前,將一直未能還上的髮帶與冠帽放下,接著道:「曦臣想了很久,到底為何晚吟連聽我的答覆也不願,卻始終未果,直到明白,正是因為晚吟和曦臣是同一種人,故而不願與曦臣為友……正如同,晚吟討厭忘機,是因為相似,你對我是相憐,是以,這份心許,會讓你對自己的保護失效,而我的也是,所以你不願。」

  藍曦臣緩緩跪坐在江澄身邊,輕聲道:「但藍渙,情可為明白晚吟心意,放棄這層保護。雖是過分逾越了,但藍渙依舊想腆顏問晚吟,是否願意與藍渙嘗試看看。」

  「嘗試……你說得倒是輕巧,這代價過於深重,江某承擔不起。你不要你的名聲了嗎?」

  「怕是,世上除了叔父以外,最看重曦臣名聲的,便是晚吟了。」

  「也就你姑蘇藍氏宗主這樣了。」江澄嘆出一口氣,無奈道:「你要我試,如果不成呢?澤蕪君最後認為實則無意,又打算怎麼辦?有意,又真打算在江某身上虛擲一生?」

  「但憑晚吟做主,與其他事情相比,曦臣只得出一個結論,便是不願與晚吟相離。」

  「你們……藍家號稱雅正,卻非常擅長……拐人,真是……裡外不一。」江澄說著,便昏了過去,藍曦臣趕忙接住他,為他切脈,主要是……藍曦臣看著那個已經被打翻的茶杯,今日他與江澄做的地方隔得遠,或許對方也存了幾分要折辱他的心思,才讓他坐在客卿的位置,只是這也讓他沒留意到江澄喝的是酒,同樣沒留意到人已經發燒。

  畢竟小住過蓮花塢,藍曦臣抱起江澄便尋了條人跡罕至的路,聽聞人聲,便乾脆越上屋頂,走到江澄房裡,將人放下後,才出去尋門人出外求醫。

  回到房裡,藍曦臣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留下,他對江澄說了太過任性而殘酷的話,這讓他想起將母親囚禁的父親。這種殘暴無理的心情,一直折磨著江澄嗎?思及此,藍曦臣對江澄起了憐惜之意,輕輕碰了碰他散亂的瀏海。

  「若你,因憐我而起愛慕之意……」藍曦臣目光柔和下來,輕聲道:「晚吟是個溫柔的人。」

  以此往後,姑蘇藍氏的子弟不由得開始思考藍景儀之前說江澄與藍曦臣是一對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了。藍曦臣去替藍思追說親,說到最後,竟把江澄說病了,乾脆衣不解帶、事必躬親地照料著江澄……縱然藍啟仁吹鬍子瞪眼地罵過禁過流言,姑蘇藍氏還是大多認為:有戲,絕對有戲。

  若是江澄知道了,對藍氏的評價大概會在「表裡不一」後面加一句「人面獸心」。

  至於還不知道流言蜚語正甚囂塵上的藍曦臣,確實在蓮花塢裡幫著江澄處理底下的事情,除非是江氏機密才會特別讓江澄過目,其餘時刻大多都是藍曦臣自己聽了、做好決定,問江澄行不行,接著便發布命令下去了。江澄自從魏無羡為保溫氏離去以後,便只有更忙沒有最忙,不只江家,他後來還得管金凌,金光瑤死後,不只管金凌,他常常還得管到金家,聽金氏長老說他挾天子以令諸侯(縱然這話可笑至極,但江澄還是聽到耳朵都長繭了),從沒那麼清閒過,說是養病,藍曦臣就真的讓他只能養病。

  果然不古板不是藍家人。

  江澄望著床頂板想到。

  莫說嘗試,藍曦臣做的簡直像是江家夫人了。要是讓代兄職的藍忘機和正在感慨藍曦臣不長進的藍啟仁知道,又會作何感想?

  江澄原來就沒有希望過能夠得到任何回應,理由太多,不只不願斷袖,也不願愛人,不願江家名聲受累,不願失去無情無心的保護,不願……他不願的事情太多,顧忌也太多,結果這病硬是拖著,始終沒能好起來。

  夜裡,藍曦臣要回房入睡前,還來看江澄一次,江澄迷迷糊糊間朝藍曦臣伸出手,藍曦臣便拉著他的手,時間一到也趴在床上睡了過去。隔日提前清醒的江澄有些無語地看著明明睡姿不對卻怎麼看還是怎麼雅正的藍曦臣,接著,動搖了。

  如大壩潰堤,一去不返。江澄輕輕碰了碰藍曦臣的臉頰,在他醒來瞬間,說了一句:「好。」

  待藍曦臣完全清醒後,看著江澄避開的視線,藍曦臣微微紅著臉笑了。

  不同於藍思追與金凌,直到二人仙去,江澄和藍曦臣亦從未結為道侶,卻總是長相左右,不棄不離。

  「藍渙,你試出答案了嗎?」

  那是江澄剖白心跡多年後,藍曦臣靠在江澄身邊,看著從當時開始,便從未喚過自己「藍曦臣」的人,畏寒似地摟緊了江澄,輕聲道:「晚吟不知道嗎?」

  他早早有了答案,唯獨難以開口,直到隨時間越加理解江澄為何當初面對自身心意是如此反應,便越加心疼。

  「晚吟,你很好。」

  「晚吟很溫柔。」

  「晚吟,有我在……我們一起面對吧。」

  「晚吟,會好的。」

  藍曦臣重複著過往數年間不斷說著的話,並且把江澄摟得更緊,懷中人向來刻薄冷漠的臉上噙著一絲笑意。

  「在我說出來之前……別走。」從未在人前情難自抑的藍曦臣眼角緩緩落下了淚。

  他未曾說過一次喜歡,直到最後也沒有,因為說了,江澄便會離開了,現在,才是真的什麼都結束了。

  江澄經歷過一次金丹盡消,又為復仇強行運轉他人金丹,終其一生殫精竭慮,磨削太多壽元,縱然藍曦臣早知這天會到來,江澄自己也說了,雲夢江氏復興以後的人生都是多賺的,但藍曦臣還是沒能緩過來。

  「晚吟……你不走,我就說好不好?」藍曦臣緊緊依偎在江澄,說道:「君心即我心。」

  菡萏時節,蓮花塢外滿是盛放的荷花,他擁著懷裡的江澄,始終,放不了。

  ──藍曦臣終歸,還是在他的一生中明白了情。

  

  


題記:天若有情,天亦老。
發現我好像沒寫得很清楚,正篇結束的時候,其實晚吟是單戀。我一直好猶豫要不要打這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