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殘香

貪看陌頭楊柳色,浣殘香流故人來。 絲蘿依依何患去?只豢琴瑟梢頭開。

轉瞬微光 02

金光布袋戲同人‧戮世摩羅X煞魔子X戮世摩羅






  人之所以依靠投擲硬幣的命運,並不是因為相信命運會給予最好的安排,而是因為在交給命運而將硬幣拋高的瞬間,對於自己想要的答案會無比清晰──似乎在哪裡的哪個人曾經這樣說過。

  交給命運,如果他確實會面對過一次,那不會是現在,因為他現在只是在研究菜單而已,如果不是因為多說話可能被認出來,他也很想對店員說:「別再發出那種不耐煩的嘆息聲了,我現在在做的決定可是關係到我會不會進這家店第二次,你再這樣我要出去了,我出去你們就少一個長期客戶了,你確定你們店經理無所謂嗎?你們這裡可是很偏僻喔,誰會特意跑到這種地方買早餐啊?而且你們周圍的競爭者也不少欸,沒有什麼必要特別選你們這家,這樣你還覺得無所謂嗎?你這個態度,店倒了的話你也得換個地方找打工,這附近打工不好找吧?還是說你其實是靠爸靠媽族其實不缺這點零用錢?好,是我誤會你了,你繼續,我先走了。」

  他也不想那麼複雜,只是他覺得自己快要沒東西吃了,也不知道是走什麼運,第一間店,他還沒走到門口就有老鼠帶小鼠跑出來,第二間店,他是走到門口了,不過人家沒開,地上翻肚的蟑螂不知道是餓死的毒死的還是曬死的,第三間、第四間……最後只好把目光放在連鎖速食店了。

  以前也曾經在類似的店打工過,所以才會下意識先迴避掉,但是最後他也算是沒得選了,走進去以後看著那個比他打工的店還要貴三成左右的價位,結果導致選擇困難,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吧?怪不得他。

  總算點好餐、先端著飲料到臨窗的座位坐下,眼角忽然瞥見的那一抹色彩,像稻穗的顏色一般,莫名讓他想起以前國小附近的早餐店總會有的玻璃裝調味乳──麥芽牛奶,結果一邊看一邊喝了一口手中的紅茶時,旋即因為與想像中的味道差太多而醒過來,不管怎麼樣,為什麼會看到一個人的髮色結果去想到調味乳啊?

  史仗義想著,然後看那個人在附近轉啊繞啊,出了視線以後又回頭過來,反覆再反覆,眼看時間快到了,史仗義一面看一面慢條斯理地吃完早餐,接著在他起身的同時,他望見那個人去對面的早餐店隨便買了一個放在外面桌上、專給趕時間的人買的那種現成早餐,接著就匆匆走了。

  等他到片場,雖然還算是早到的,不過因為角色吃重的關係,他還算盡責地就先換上了戲服,出更衣間後慣性舒展了下被戲服壓得僵直的四肢,接著就又看見那頭顏色也不算顯眼,但他總是能一眼認出來的頭髮。

  那個人坐在不知道哪來的、像歌仔戲後臺裝戲服的那種箱子上面,喝水的同時也低頭看著劇本,雖然和陽光相比遜色了許多,但在日光燈下看,也比平常看到的他要來得清楚許多,等等燈一關,便又只剩下顏色奇怪的霓虹燈了,在這種布景下,看誰都像阿飄,所以認不出來很正常……吧?

  他走到對方面前,對方緩緩抬頭望他,「其他人還沒來,要先對戲嗎?布景也還需要一點時間布置……」接著他看見,箱子上還有一個塑膠袋,裡面裝著一塊只咬了一口的三明治。

  「啊,你先吃早餐吧。」史仗義一回頭,卻見坐在箱子上的煞魔子愣愣地看著他,然後……他認真覺得看到有花在飄,不會吧?

  「哈囉?我親愛的同事?」史仗義在他面前揮了揮手,「你還醒著嗎?」

  「呃、」煞魔子雖然馬上低頭,「抱歉,我恍神了。」並且這麼說,但是就算他已經戴上了那個麻煩的眼罩,所以只剩下一隻眼睛能用,還是沒看漏煞魔子耳朵上奇怪的紅,害他瞬間以為自己是日本少女偶像劇裡面被學妹暗戀的學長之類的,他在要捏自己的臉跟捏煞魔子的臉中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無視,雖然出於莫名其妙也沒有去壓抑的衝動,「啊,那就算了,等彩排吧。」他在轉身時順便敲了煞魔子的頭一下。

  如果是戲裡的那個煞魔子,也差不多該對著他的背影露出惱怒的目光了才對,不過他悄悄轉頭時所看見的,只是煞魔子單手按著被敲的地方、繼續低頭看劇本的樣子,他出於禮貌思考了一秒要不要提醒對方,出於裝訂錯誤,他翻開的那一頁是顛倒的,不過後來還是先去找武術指導確認下一場戲揮舞武器的力道,畢竟他的逆神雖然是兵器,但終歸只是擬真道具,用料上自然選擇比較輕的材質,既要做出揮舞的動作又要表現出重量,雖然他已經演了無數次,但為慎重起見還是次次都找指導做校正。

  就在史仗義拿著劇本跟武術指導一邊談一邊做出揮砍的動作時,煞魔子抬起頭,仔細地看著對方的一舉一動,似乎是想將一切烙印進腦海一般,一旁的早餐就如同過往的許多次一般,最後,只曾咬了一口,剩餘的部分,在他想起來之前早已腐敗。

  雖然有幾次有失誤,不過重拍的次數不算多,儘管到彩排前都還在看臺詞,不過正式來的時候,煞魔子並沒有忘詞,他本來就不算是多重要的角色,臺詞也不多,會聚焦在他身上的鏡頭原來就偏少,更多的是在帝鬼身上,所以一場戲下來,多數只要帝鬼沒有NG就不用重拍,反而是其他人的戲份,因為他還得站在一旁,所以被拖得比較久。

  由於還只是初出茅廬的藝人,煞魔子就算被拖到時間,也不會有經紀人來催趕,等到拍完戲都過中午了,當其他人或者去趕下一個通告,或者去拿午餐便當時,他才拿起已經不能吃了的三明治要丟進垃圾桶。

  而此時,卻忽然被撞了一下,接著左肩一沉,「抱歉,借我扶一下……到底是誰把寶特瓶亂丟的,唉,如果我真的會變成修羅國度的帝尊,初詔應該要下不准亂丟垃圾,回收分類要做好,可惜,編劇一定會因為形象太正面而駁回我的意見,唉,實在是,這年頭歹囝仔也很難做欸。」

  眼見煞魔子一點反應也沒有,史仗義敲了敲煞魔子的肩,「喂,憨去了喔?」

  又等了很久,煞魔子才慢吞吞說了句:「……有事嗎?」

  「跟你借個肩膀而已,感謝你的出借,那就這樣,掰。」那瞬間,為什麼會以為對方會轉過頭來用隱含怒氣的眼神以及語氣回答自己,這個問題的答案,史仗義也不是很清楚,雖然通常來說,他是不會跟認識沒多久的人就用這種語氣說話的,但是面對煞魔子,不曉得是先前那件事使然,還是因為編劇剛好在告訴他前面的劇情提要以及設定時,連後續劇情可能的走向也一併說了,所以他知道這隻魔之後會一邊克制著要禮貌、又一邊沒禮貌地一直嗆他,史仗義就是很難維持平常跟不熟的人的說話方式。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五步,煞魔子回頭的時候,剛好是他的第五步,那雙左右不同色的眼睛瞪大著看他,他想起常去閒晃的寵物店裡,也有一隻虹膜異色症的貓,平常總是懶洋洋的樣子,但是也有的時候,會忽然盯著他不放。

  好像全世界只有他是值得在意的──《大亨小傳》裡面,似乎對女主角有過類似的形容,他不太記得了,但不管那隻貓,還是這個人,都讓他想起這句話。

  雖然這次是因為他倒退著走,對方沒預期會看見自己的臉。

  那種專注甚至讓人以為,真的要開始演什麼愛情劇了,不過煞魔子倒是和他穩重的形象不符,沒對望多久又轉開視線趕忙要走,接著就被那個萬惡的寶特瓶絆倒了,不過前進的步距與後退的並不相同,他只用了一步多就扶住了煞魔子。

  「多謝。」

  「還是那麼惜字如金啊?我又不會吃了你……你臉紅幹嘛?」史仗義扶好煞魔子以後,更加不解了,這個人到底為什麼可以一邊做出好像喜歡他一樣的種種反應,然後又一邊做出那種事,他對演戲以外的事情興趣都不大,所以對這個以歌手出道的人不太有印象,要說他不擅長交際也不算是,只是對人略為生疏一些,但根據他觀察,似乎只對他有這樣奇怪的反應。

  他原本還想說,都已經出道了,之前還那樣做,實在是很、該說不專業還是莽撞?但是知道對方只對自己是這樣,就又、怎麼說?不知道該為特殊待遇而榮幸還是以迴避緋聞為優先要務?

  雖然同樣都是男的,要傳緋聞應該機率比較小,可是現在不管是電影還是電視劇都不少同志情節,而演藝圈裡公然出櫃的也是有,要說同性緋聞……啊啊,好像光是跟女性沒什麼緋聞都會被懷疑性向,雖然對此他只覺得人家愛男愛女到底干卿底事,不過演藝人員的私生活本來就容易變成工作的一部分,是說,其實他現在的名氣也沒有大到會進娛樂版才對。

  史仗義放開煞魔子以後,也沒多理會對方還不知道怎麼回應這點,倒是像個前輩一樣摸了摸對方的頭就離開了。

  出於衛生考量,以及其他若有似無的因素,他成了那家連鎖速食店的常客,固定的時間坐在固定的位置,看著窗外其實很普通又一成不變的街景,連建築物也沒有什麼美感好觀察的,雖然眼前的世界是彩色的,但是其實比黑白還要無聊,但是每每在他快吃完早餐的時候,會有一抹稻穗一樣的顏色匆匆闖入,頓時,明明就一直都是刺眼得要死的大晴天,卻像夜空突然流星,甚至極光,讓一切的不變,瞬間有了意義。

  史仗義沒特別去數到底是哪一天,但總之,他總算走出去把煞魔子拉進來了。

  一臉防備的樣子,和在戲棚內完全不一樣的溫差,他果然還是不習慣,但這個人這樣他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了,當天剛好是某個國定假日,周圍的早餐店沒開,其實煞魔子還真的沒得選就是,他自認自己只是加快流程而已。

  雖然還有的地方無法避免。

  史仗義深深嘆了一口氣,「你繼續散發低氣壓也沒有用,今天只有這裡有開,而且難道你其實比較喜歡吃冷掉的早餐嗎?如果是,那你每次只吃一口是怎樣?小鳥胃?」

  「我不喜歡浪費時間的事情。」煞魔子對著眼前熱到燙手的早餐冷冷地說,儘管並不是如對方所說的一樣,真的喜歡吃冷掉、甚至產生別種味道的早餐,而且那對他的胃不好,他也知道,但還是不時梭巡視線尋找時鐘,在總算決定放棄而拿出手機時,對面一樣在等剛做好的早餐冷卻的人忽然說:「喔?那和我交往也是浪費時間嗎?」

  交往……?

  就算真的討厭浪費時間,但依舊很盡責地為了保護喉嚨乖乖等著的煞魔子,果然抬起頭來,錯愕地看著他。

  好像用了很不得了的詞,雖然他算故意的,也可以很牽強地扯到其實是說陪他做什麼之類的那種交往,不過,他現在不想。

  『不然交給命運決定怎麼樣?』

  在對方想用不吃早餐也沒關係回絕他的時候,他用過這句話,然後自作主張地拋起硬幣問了正反,接著成功讓煞魔子自己點了餐。

  他現在無端想再用一次。

  他很好奇,假如他問要不要交往,然後一樣用硬幣或骰子一類的東西決定的話,在離手的瞬間,自己也好,煞魔子也好,心裡瞬間浮現的那個無比清晰的念頭,會是Yes還是No?

  

  


感覺有可能修改,但有公開好像比較能敦促自己繼續寫下去。
最近被很多事情刺激到,懷疑人生,懷疑自己果然寫得很糟,各種各樣的懷疑,接著沒有一件事情能做好……因為已經不只一個人反應我在遷怒了,又覺得自己還是少說點話好了,我真的不是什麼討人喜歡的個性啊。
希望真的能寫完下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