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殘香

貪看陌頭楊柳色,浣殘香流故人來。 絲蘿依依何患去?只豢琴瑟梢頭開。

萬劫不復(先行版之三)

金光布袋戲同人‧煞魔子X戮世摩羅

  • 照例一樣是多到看了會吐血那樣多的私設。



  「煞魔子,你是不是……?」

  煞魔子猛然清醒過來,眼見一隻指甲漆黑的手靠自己靠得極近,下意識退了一大步,雖然並沒有因此跌倒,卻反而因為一時緊張想抓牢手中骷髏,反而因用力過猛而使得骷髏滑了出去,他趕忙要接,那隻手卻比自己更快,穩穩地接住了那髑髏,他頓時僵在那裡,瞪著那頭骨,以及捧著頭骨的蒼白手指。

  「唉,可惜,本來還想多問一點的,工作的時候恍神還能對答如流雖然好像值得稱許,但這樣會害我被人說是個不重視下屬權利的帝尊,你怎麼說呢?煞魔子。」

  煞魔子嚥下哽在咽喉中的唾沫,緩緩將姿勢調整端正,「……請帝尊降罪。」

  「喔?你也覺得你有罪啊?那是什麼罪呢?你自己說說看如何?」

  「……煞魔子不該在帝尊面前發呆。」

  「是嗎?」戮世摩羅將手中髑髏輕輕拋起,煞魔子不由自主將空無一物的手握緊,緊到修剪整齊的指甲嵌進肉裡,「這不是我要聽的答案啊,煞魔子。」

  「煞魔子敢問帝尊,帝尊想聽的答案是什麼?」

  「現在是我在問你啊,煞魔子,你怎麼反而問我呢?做為臣下不就是該替帝尊分憂解勞嗎?你這樣,到底我是帝尊還你是帝尊?你應該問我嗎?」戮世摩羅又將頭骨拋起。

  「煞魔子知錯,請帝尊責罰。」

  「唉唉,別那麼緊張嘛,我又不會對你怎樣,不要講得好像我這個人很過份一樣,你要記得,明明你才是魔啊,煞魔子。」戮世摩羅說著,忽然將骷髏拋高,眼見煞魔子瞪大了眼直盯著骷髏的拋物線,覺得有趣似地偏了頭問:「不然這樣,交給你一個任務怎樣?」然後剛好接到骷髏。

  ──又來了。

  「帝尊請吩咐。」

  「唉……」戮世摩羅先是嘆了很大一口氣,隨後又停頓了很久,「你連我為什麼嘆氣都不問一下,真傷你帝尊我的心啊。」

  ──又來了。

  「請問帝尊為什麼嘆氣?」

  「你太晚問了,我不想講了。」

  ──又來了。

  「煞魔子知……」

  「停。你這個魔啊,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戮世摩羅扶著額頭搖了搖頭,然後忽然停下來,看著自己的手掌心,「我說煞魔子啊,你替我偽造陽光吧。」

  「陽光?」

  「是、啊!」這兩個字的咬字忽然變得很重,像要將生硬的什麼圓轉過來似的,「你們這群魔可能視力比較好不覺得啦,你們家帝尊我一天到晚被那些刺眼的光閃閃閃的又一直帶著眼罩,我哪天失明了也沒什麼好意外的,所以你就幫我弄個陽光吧。」

  「帝尊的眼罩並不影響視力。」

  「喔?」戮世摩羅饒富興味地將視線轉向他:「你怎麼知道?」

  那視線的壓迫感,讓他下意識想握緊髑髏,卻才由掌心的刺痛中反應過來,那髑髏,現在仍在戮世摩羅手裡。

  「策君並沒有說帝尊的眼睛有損傷。」

  「你這是過度推論啊,煞魔子。」

  「難道帝尊的眼睛看不見嗎?」他下意識反問。

  「你說,」戮世摩羅倏地朝向他走了一大步,在他退開前,對方的辮髮已經拍上他仍舊舉在慣常位置的拳頭,瞬時的步履遲疑,戮世摩羅已近在咫尺,睫毛幾乎要相貼,與他的眼睛相對的眼,因為太靠近的關係還沒來得及聚焦,戮世摩羅便繼續說:「我看得見嗎?」

  憋著的一口氣才想到要吐出,卻灑上戮世摩羅的人中、順著輪廓起伏返回自己的唇瓣,他頓時什麼也不想回應,出口的氣息必然會灑在方臉上,最後回到自己膚上,那樣太奇怪了,最後只剩下淺淺的呼吸,淺到快要窒息。

  「不回應你帝尊的問話,就是先帝的教誨?」

  戮世摩羅一說話,溫熱的氣息便襲了上來,哪怕他的聲音放輕了許多,煞魔子還是差點就後退了,但他仍是硬撐在那裡,好像退了一步就等於是認輸一樣。

  對方的靠近只來得及讓他瞠大眼,卻沒想到對方從他臉頰邊錯過,輕聲在他耳邊說了什麼。

  「──。」

  卻如大雨,除了雨點的吵雜以外,他什麼也聽不見。

  然後他看見戮世摩羅離他遠去,最後轉身,直到對方快走出議事廳時,他才反應過來,「帝尊!」

  戮世摩羅只是回頭看他,沒有挪動步伐,連轉身也沒有。

  「怎樣?」

  「……請將髑髏還給我。」

  「這個對你來說重要嗎?」

  該回答重要,或者不重要?回答重要,可能會被戮世摩羅當成要脅自己的武器,回答不重要,或者會戮世摩羅會將之毀去,然後說,既然你說不重要,毀去何妨?

  煞魔子思考了許久,最後在對方要轉頭時,匆匆道:「重要,那裡面存有魔力,有加強咒術的功能。」

  ──他說謊了。

  戮世摩羅稍一偏頭,瀏海蓋住他的眼睛,煞魔子看不出他信了沒有,手心全是汗,隨後,戮世摩羅將瀏海順開,他看見對方眼中的憐憫,然後再不回首地往前走。

  「帝尊!」

  幾乎在煞魔子喊出來的同時,戮世摩羅將骷髏向後一拋,煞魔子趕忙要去接,接到時才反應過來,戮世摩羅本來就是算準他的位置扔的。

  他對著手中失而復得的頭骨怔愣了許久,然後才漸漸有餘裕去思考,如浪潮,一點一點反覆來去、洗去貝殼上的沙,腦海裡反覆將那句話的雜質滌淨,最後一次迴響,他聽清楚對方說的是:「我想我其實不用問,我知道你喜歡我。」

  他在……說什麼?

  議事廳裡只剩下他一個,他看著戮世摩羅離開的方向,久久不能移開,直到粼粼波光閃到眼角,他稍微瞇眼,轉頭看向那一汪波光閃爍的血池,然後,嚥下口中唾沫,走回房裡,原本他以為他能當對方又在發神經,回到房裡後,卻還是一樣除了那句話以外,什麼也無法思考。

  從那次以後,一直都是。

  他不曉得是從以前就開始有這種情況,或者,是從戮世摩羅對他說的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開始的,在諸多繁瑣的交代事項以及冷嘲熱諷之間,安靜下來的時候,他會發現,對方在看他。

  如果是在那之前,原本的他,或許還會不甘示弱地問他:「帝尊何事?」如今卻再不能言語,無論是憐憫,或者沒有情緒,只要戮世摩羅不說話,呼吸便一點一點被奪去,更準確來說,彷彿是,被人掐住脖子高舉,再怎麼掙扎,腳也落不到地上,想仰頭以取得空氣,卻因反而被自身的重量往下扯,讓那手,足以將他掐得更緊、更牢。

  只需要,一個眼神。

  喜歡?

  別開玩笑了,已經多少次動過想殺對方的念頭,只是知道自己能力不足,只是因為由自己動手沒有意義,只是因為就算他成功了也幫不了師兄,只是因為……討厭、煩惡、恨,這些情緒都來不及了,喜歡?是撞到頭還是洗腦術的後遺症?還是以前被入靈造成腦傷?或者這小子本來就一直有病。

  對,他本來就有病。

  那、這是他第幾次站在血池前了?

  這一汪血池,始終在這裡,殿內的光,映上水池後,永遠只剩下刺目的盪漾,尤其,對王座上的人而言,總是得正面面對這光,先帝和他說過,這是一種警告,提點自己再三的謹慎、切莫驕矜自喜,從他第一次進鬼祭貪魔殿開始,這池子就一直在這裡,他不曉得,帝鬼的上一任帝尊是不是也是鎮日面對著這壓迫感濃重的粼光,最後仍死在帝鬼手下。

  原本就是強者為尊,沒有什麼好怨不得人的,優勝劣敗,不外如是,儘管他們之中沒有魔知道,為何最終是應該仍被操控著意識的戮世摩羅斬殺了帝鬼,成為帝尊。

  就算被訓練為可代妖神將作為先帝臂膀,沒有親眼所見戮世摩羅的實力,自然所有魔都對他不滿,畢竟沒有誰真的看見他斬殺先帝的畫面,持鬼璽者便是帝尊,但是,背後的原則始終是強者為尊。

  戮世摩羅夠強嗎?他自己的能力不足,就算當初看著戮世摩羅被訓練的魔是他沒錯,但他無從確認起這點,而在與妖神將的決戰中,戮世摩羅顯然是勝出了,那三尊,又如何能勝?這修羅國度,或許沒有人能贏得了他,除非……

  不在修羅國度的,邪神將,以前的魔之左手,現在的勝邪封盾盾主,只剩下……只剩下師兄是唯一的希望。

  唯有師兄自己願意站出來與戮世摩羅一戰,帝尊之位才能可轉移。

  從沉淪海一戰以後,他這一生中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幫上師兄的忙,就算自己再沒用,也不能讓當初和他一起闖入敵營而全滅的下屬犧牲白費,不能讓師兄當初奮力將他救出的努力白費,所以他還不能死,他必須讓自己有用,否則──要活下去,是那樣難。

  煞魔子看著池水良久,久到眼睛疼痛不已,然後,握緊手中的骷髏前去檢查魔世通道的進度,而這也是戮世摩羅交給他的工作之一。

  日復一日,而更加焦躁。

  他望著魔世的通道,胃液上湧到喉頭也泛酸,再又一次被師兄含糊地拒絕了以後,他忽然感到茫然以及疲憊,許久以前好不容易壓抑下來的自我厭惡又升騰起來,想放棄的念頭也好、覺得現在這樣也好的想法一出現,像要證明一樣,腦海裡自動浮現了比較,自己的聲音,冷靜地陳述著過往每次勝邪封盾的戰績,然後是師兄為難地拒絕他的說詞,最後是戮世摩羅的聲音帶著嘲諷說,「小規模的營救與擾亂之下,我修羅國度的兵源還是不斷增加,你們,有勝算?」

  他當然知道他們沒有勝算。

  戮世摩羅在位期間,就算有勝邪封盾與之相抗衡,但終究不及當初的默蒼離,也沒有如百武會在明處的公然號召力,而且連俏如來與史艷文也失蹤了,人心自然更畏懼修羅國度。

  但是,由戮世摩羅代表整個修羅國度,他始終無法接受,那小子,連沉淪海之約都一知半解,更不明白當初那場戰爭多慘烈,不知道活下來的魔身上背負著多大的屈辱,不明白人世根本不是他們的最終目標,人世只是他們修羅國度的跳板、更加壯大的基地之一,修羅國度,不是他用來報復的工具。

  這樣的壯大只是虛假的,並不能延伸到人世以外的地方,遑論反攻回沉淪海,全是癡妄。

  這些,全都只有師兄才做得到,他信任師兄對修羅國度的忠,在能維持人界不受到太大傷害的情況下,師兄不會真的傷害修羅國度,更何況,只有師兄明白沉淪海之約,在妖神將之後,也只剩師兄有能力與戮世摩羅對戰、進而得到鬼璽。

  他呼出一口氣,引來本就因為他滯留過久而膽戰心驚的看守魔兵更加緊張,他只是淡淡看他們一眼,隨後便離開了。

  他同樣也不曾忘卻,戮世摩羅對於魔兵的性命並不看重,隨手一揮就恣意取魔性命,對他而言,魔和人,或者都如螻蟻,可供其踐踏,性命又算得上什麼,不過是供其取樂的玩物。

  想必就算他死了,戮世摩羅也不會有什麼反應,最多,也就嘲諷幾句,然後像從來沒有他存在過一般。

  想這個做什麼……這不是他應該在意的事。

  只是都對他者踐踏輕慢至此了,戮世摩羅到底有什麼好不開心的?整個修羅國度都是他的了,到底有什麼好不滿的?他到底想得到什麼?報復人世不就是他希望的嗎?願望都達成了,他還想怎樣?

  師兄的眼神、話語無一不指責他太過固執了,但是,他本來就是魔,恨深,愛執,這是師兄要拋開的本性,卻不是他。

  然後他又一次,想起昔年,他們的師尊由於曾任某任帝尊相位的關係,也頗得當時的帝尊敬重,有時會召入殿內商議朝政,有次,師尊帶著他來,讓他在殿上等著,他畢竟也不可能亂跑,被波光搖曳炫目的池水所吸引也是很自然的事,那時,算上去,或許比戮世摩羅還年輕,尚且不明白,越是耀眼的事物,暗刺與伏流便越多,隨時都可能被扯落深淵,進而萬劫不復。

  那時,從內殿裡出來的師尊看見他被血池所吸引,並沒有多說什麼,後來忘了是為什麼,那天師尊醉了,迷茫間跟他說,那是個能回答問題的血池,存在於鬼祭貪魔殿裡已經很久、很久,久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就在那裡。

  他一直記在心裡,卻沒來得及問師尊,師尊就過身了,後來,直到他受封為七先鋒,才再一次踏上鬼祭貪魔殿,那一汪血池仍在那裡,他不時會忍不住駐足在那裡,一次先帝問他是不是對這個血池很在意,他便如實告訴了先帝。

  他並不明白當時先帝的沉默,只是隨著他的戰功增加,又一次,在血池前,先帝說,「若是到萬不得已,且是為了修羅帝國,朕准你問一次,但只有一次。」

  ──你想知道答案?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直接在腦海裡響起,眼前的畫面漸漸模糊不清,重重疊影,恍若兩個速度不同的人同時看見的畫面,唯一清晰的只有光點,幾乎要將眼睛燒去的光點,他搖搖晃晃地走了過去。

  他想起來,戮世摩羅要他製造的陽光從他手中升起時,他眼角所餘光瞥見的,戮世摩羅那被照亮的臉龐。

  「我想知道答案。」煞魔子如夢囈般呢喃著。

  「那麼……」與自己截然不同的聲音,不對……這聲音,像水波一樣起伏不定,重疊了許多人的聲音,他辨別不出來,只感到頭暈不已,他試著想抓住什麼,周圍卻沒有任何可供憑倚或抓扶的東西,從那次對戮世摩羅撒謊後,他莫名真的在其中灌注魔力的頭骨散發出慘綠色的光,倚靠著其中的魔力,煞魔子漸漸抓住了自己的意識,也慢慢看清楚了周遭,而那高低不定的聲音繼續說著:「你想要什麼?」

  有水聲,彷彿推動著水車、連綿不斷的水聲,一直流、一直流。

  他看見與鬼祭貪魔殿上相仿的王座,卻沒有那些色彩濃重的光,只剩下一點薄弱的光,照在王座邊,座上帝王一樣的存在,幾乎完全籠罩在陰影裡,分辨不出來,那到底是誰。

  

    


  



雖然還是掛先行版,但我忽然覺得還是像以前一樣,寫到哪裡貼到哪裡好了。
比起書賣不賣得出去,我更希望收的人不要後悔啊,畢竟這書,很難轉賣的(事實)。
是說我下冊真的寫得完嗎?
以及我忽然在想我需不需要提示其實在明日裡面好像有寫到牛牛有戀人這件事,雖然我沒講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