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殘香

貪看陌頭楊柳色,浣殘香流故人來。 絲蘿依依何患去?只豢琴瑟梢頭開。

萬劫不復(先行版之一)

金光布袋戲同人‧煞魔子X戮世摩羅

  • 先行版=剛出爐的草稿=bugs。
  • 雖然這一節還沒有煞空但之後會有。
  • 就當我因為上冊有機會可以印十本所以太激動之餘的產物──沒意外的話這是《不曾》下冊的內容之一。
  • 02.14debug,煞魔子在沉淪海一役已是七先鋒。




  「做了一場不錯的夢吧?」

  煞魔子聽著那道嗓音,絲毫沒有抬頭看著對方面容的打算。

  只要看到你的臉,煞魔子便確定這是惡夢。──或許他想這麼說,但他只是緘默。

  只要他還在夢中,就沒有什麼好與不好。


  

  

  在邪神將失蹤以後,煞魔子變得更加安靜了。

  煞魔子原本那種血氣方剛的性子早在沉淪海之戰時被磨得一乾二淨,從被救下來開始,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好像那些血肉模糊的疼痛都不存在一樣,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問:「師兄呢?」從這第一句話開始,煞魔子每句話幾乎都圍著邪神將轉,如果說,此前的煞魔子對邪神將的偏執是以眼神的緊迫盯人表示,現在則是直接訴諸言語,卻沒有了以前的鋒利與妒恨,沉穩了許多,彷彿從一個帶陣殺敵的小隊長,轉變成後勤甚至是軍師一類的角色,儘管仍不能到達與邪神將做為帝鬼之盾的銅牆鐵壁,但在強者為尊的修羅國度中,願意修練咒術、作為後勤的魔相當少,所謂魔,畢竟崇尚更為直接的殺戮以及武力,眾魔皆知,要到達策君以及邪神將的程度,絕對不可能一蹴可及,相對來說,鍛鍊體能以及殺技的成效要快上許多,更不用提能直接上陣殺敵的快意、以及軍功建立的速度所提供的吸引力。

  煞魔子原本也不例外,哪怕師尊原以咒術見長,煞魔子仍是只將咒術視作輔助之用而疏於練習,直到他自己討來的,那極盡屈辱的一戰,被淌入的血液刺激到幾乎看不見的眼睛之中,在意識即將被吞沒的一瞬,偌大的身影闖進視野,他強撐著渙散的知覺,只看見一道眼熟卻無比強大的咒術一次便打倒了將他所帶將士盡數殺滅的將領,並趁著他們還沒反應過來以前,將唯一倖存的他攙起帶離,並不戀戰,原先用以支撐身體的劍在煞魔子被拉起時已隨著鬆開的手掉落於地,匡噹一聲,如果不是火燒的聲音以及血液濡進他耳裡使他耳鳴,那一聲對他而言,應該猶勝天雷。

  從此他不再拿劍,慣於握劍的手上多了一顆骷髏頭,那是當初勸他帝尊有令必須待命,卻仍舊隨他出征突襲的副將被敵軍斬下的頭顱,他在沉淪海之約後回到那處戰場,滿地的魔兵屍體都曾是他的下屬,只因為他的躁進與貪功……更進一步來說,只因為他的嫉妒以及與自卑相生的自負,毫無必要地盡數賠進了性命,所以他拾起副將的頭顱──他是他師尊收的最後一個弟子,但他一直視他的這個崇拜他的孩子為師弟──,卻沒重新拾回他躺在屍堆旁的配劍,反而將之插在副將屍身前的土地上。

  ──從此而後,我、煞魔子不會再執劍。

  他不會再犯相同的錯。

  邪神將對他而言,也不再是競爭對手,而是在最無力之時擋在身前的一道偌大身影,永遠不再思及翻越如此巍峨高山,反而應是,為這崇山峻嶺那怕只能有一石甚至一沙的助益,也要協助對方。

  將他的傲慢狠狠擊碎後所殘留的,只剩下成為影子一途,從而他開始勤練過往落下的咒術,他的資質本不算差,只是修行時間短又更強調武術與兵器,才需要更多時間練回應有的程度,儘管遠遠不及邪神將或策君,煞魔子的咒術能力也逐漸變得突出,後來得到帝鬼的賞識,而在七大軍勢中向來敬陪末座的闇之軍勢由他尋覓出另一條更合適的道路,地位日昇之下,不在只是作為砲灰之用,誰也不會再說,闇之軍勢只是一支雞肋一般的雜牌軍。。

  然而邪神將卻在前往人世後沒有再回來,連屍體也……不,師兄不可能會死。

  僅只憑藉著這個直覺,他更加勤練咒術,特別是有輔助以及補充之用的,為了將來能為師兄盡一份心力,終於能與其他七先鋒並肩,而不會被誰奪其鋒芒。

  那之後不久,通往人世的通道一度差點開啟,最後卻只是送進了兩名人族。

  成年人族身上帶著妖神將的魔氣,幼年人族身上則有邪神將咒術的痕跡。

  成年那個帝尊帶走了,幼年這個一直昏迷不醒,帝尊正在思量需不需要商請策君救治,因為他還在評估這個人族的孩子有沒有讓策君出手的價值,隨侍前往通道入口的煞魔子則負責把那孩子帶回來,他是第一個認出隱約咒術痕跡的魔,而帝尊讓他先檢查這孩子身上的問題。

  ──是一種書上有過記錄卻相當罕見的病症,沉睡不醒則是為了壓抑這種病,否則骨骼將破體而出,他不曉得策君是否有救治之法,但他卻無法忽視那道隱約帶著一點師兄魔力的咒術。

  這孩子,到底是……?

  在他如實稟告以後,帝尊告訴他,那名成年人族說,那個孩子是中原最大勢力的史家的孩子,救下來或許有助於進入人世,但也因為如此,這孩子一旦醒來,便隨時有攻擊以及反抗的危險,因此除了治療期間以外不能待在策君那裡。

  帝尊的意思很明顯了。

  因此煞魔子先餵了對方飲下自己的血,以便於隨時施行洗腦術,而後再於每次治療時帶往策君那邊,那個孩子第一次醒過來的時候,是在煞魔子房裡,因為他太安靜的關係,煞魔子一開始甚至沒有注意到,他以為對方至少會像那個成年人族一樣大呼小叫,但那孩子只是面無表情地環視過一周,最後眼睛向著煞魔子,卻完全不像有對焦。

  稟告過策君以後,策君相當乾脆地將後續的治療方式都扔給他並撤手不管了,雖然治療不是他的專長,但現在也的確只有他能做,這點小事,還勞不到帝尊與策君出手。

  那個孩子一直沒有說話,除此之外吃飯睡覺都很正常,數日後,那孩子忽然開口時,煞魔子還沒能反應過來是對方在說話,孩童尖細的聲音相當沙啞地說:「……魔世?」

  「是。」

  煞魔子看著不再說話的孩子,忽然發現他和從沉淪海回來時的自己很像,他一時衝動問:「你有很重要的……人?」

  那孩子愣了愣,猛地笑了起來,笑到哭了出來,治療期間本忌大喜大悲,他強行施咒讓對方的意識暫時失去身體的控制權,才好不容易挽回他費心力救治的身體。

  煞魔子看著對方,冷冷地說:「還想活下去,就不要再那樣做。」

  結果當煞魔子猜想對方應該冷靜下來了而解開咒術以後,對方卻忽然朝他攻擊,本來就還有傷在身,加上情緒過度激動而引發的巨骨症發作,他連煞魔子的袖子都沒能打到,煞魔子拎起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對方問:「你不想活下去?」

  那孩子一邊劇烈喘息著,一邊說:「生、重於泰山,死、輕於鴻毛,朝聞道,夕死可矣!」

  「你不想活下去。」煞魔子的神色黯淡下來。

  他原來和自己不一樣。

  煞魔子不耐煩地將對方拋回床上,乾脆封鎖住對方的靈識。

  他不再從這個孩子身上看到自己的樣子,便也不再繼續和對方說話了,畢竟和一個想死的人說話,只是浪費時間。

  後來這個孩子就在缺乏意識的情況下,靠著策君留下的方法一點一點抑制骨骼的過度增生,成長為他應該要有的身量,並依照帝尊的意思勤加鍛鍊,甚至足以暫代妖神將之位。

  那個孩子現在被帝尊稱作戮世摩羅,也已經不算孩子了,依他的地位,早不該繼續穿著原本以簡略為主的尋常服飾,否則也等於是讓帝尊沒面子,最後他依著對方的身量所製作的戰袍全數穿上去以後,總覺得還少了點什麼,而後他想起在沉淪海之役時曾經受過傷而暫時戴著的眼罩,他一直收著,他換上不影響視力的材質後,為對方戴上去,看見戮世摩羅的樣子時他卻愣住了。

  或許是因為對方喝了自己的血的關係,戮世摩羅的虹膜和當初他還是孩子時的顏色完全不同,反而跟他的右眼比較像,而且戮世摩羅戴上眼罩以後,露出來的也剛好是右眼,他幾乎錯覺看見他自己。

  但是並不是那樣的,戮世摩羅他並不想活下去,戮世摩羅不是煞魔子。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不願再多思考,要起身時卻發現髮絲與戮世摩羅耳罩側邊的辮子纏在了一起,他試著將自己的髮絲拉出來,卻完全沒辦法,他忽然覺得很煩躁,他花了很長的時間將不同色的髮絲挑成一束束勉強成色的髮束,才編好這一段看上去不因為顏色太細雜而顯得紊亂的辮子,一旦解開,沒弄好的話他又得重新挑一次頭髮,於是他便直接將戮世摩羅那一段頭髮剪下來,只是在不意間也一併剪下了自己些許髮絲,雖然自己的髮色和對方不同,一則他不想再在這件事上耗費心力,二則要將每一綹都挑出來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他便直接重新依色編了髮,與其他珠子與彎管制成吊飾結在眼罩側邊,雙手才剛要離開,手腕卻被拉住,他聽見戮世摩羅說了什麼,但他聽得不是很清楚,一時動搖之下,他解開了靈識的壓制,戮世摩羅只說了一句話,隨即倒在他肩上。

  煞魔子清楚聽見他說:「不要拋下我。」

  這個人族,明明不想活著,卻常常讓他錯覺看見了自己。

  煞魔子輕摸著他的頭,他清楚知道他剛剛驟然撤掉壓制,對方現在一定是睡著了,所以他也不用擔心他忽然跳起來攻擊他,他只是忽然覺得,還是個孩子啊,和當初被拋下的自己那樣像。

  所以他決定在對方醒來看見自己現在的樣子以後再重新執行壓制,卻不知道為什麼,他這次醒來說了很奇怪的話,問了他很奇怪的問題,他隱約感覺自己快要抓到一個方向了,更多的卻是被對方激怒而無法好好思考。

  他說師兄背叛了,他自稱自己是帝尊,煞魔子試圖從對方的話語中尋出邏輯,卻是徒勞無功,最後戮世摩羅問他:「比如你,你有一個一輩子追求、至死不渝的願望,並且你一直有個魔生準則不容違背──這只是一個比方,你在實現那個願望的過程中,發現這會違背你的原則,你會選擇願望,還是原則呢?」

  ──這是你說出那句「不要拋下我」的原因嗎?

  煞魔子看著戮世摩羅那張全然不似當初那個笑到哭出來、或者說出生重於泰山死輕於鴻毛這種話的臉,然後才要回答,戮世摩羅卻摀住他的嘴,「別告訴我,我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你還問?

  煞魔子想掙開對方,但戮世摩羅如今位階已與當初的妖神將相仿,他怎麼可能打得過,戮世摩羅卻只是又問了他一個問題便放開他:「你能明天再壓制我的意識嗎?」

  「你想做什麼?」

  戮世摩羅看著他,彷彿沒聽到或忘了回答,煞魔子不耐煩地又問了一次。

  「重新看看這個世界啊,下次醒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了,一直都只能看到一片黑暗的感覺很絕望啊,怎樣?反正我不會離開你的視線範圍,你如果擔心多下幾重禁制也可以。」

  絕望。

  「在絕望之中曾經一度看見過色彩,不會更加絕望嗎?」煞魔子其實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戮世摩羅卻說:「唉,闇之軍勢大人也是很懂的嘛,但是啊,就算知道背後的是更深的絕望,還是會被希望所引誘不是嗎?」

  他同樣不知道為什麼戮世摩羅說想看這個世界,視線卻只落在他身上,過了很久,他才回應:「不要出這道門。」

  「知道了。」

  戮世摩羅甚至沒有回頭看他說的是哪道門。

  雖然他下了許多重禁制,但其中沒有任何一重被觸碰到,他幾乎沒怎麼睡,身後也其實沒有什麼聲音,甚至走動的聲響也幾乎沒有,他不明白對方到底在看什麼,又不願意起來光明正大地監視他,所以他清楚聽見對方說:「就算非你所願,那段時間裡,我很開心。」

  ──哪段時間?

  「再也……不見,哈。」

  ──什、

  他趕忙起身,卻看見戮世摩羅站在牆邊,神色沒有剛才靈動,只是時不時啟唇卻是無語,身子也有些抽搐,看上去像壓制靈識不完全的樣子。

  既然已是如此,他依約到隔天再重施咒術反而對對方有害,因此他最後選擇又一次將對方的意識壓進漆黑之中。

  而後他忽然感到相當疲憊,他想起來,他已經很久沒有和誰說過那麼久的話了,久到他快忘記自己的聲音,以及說話說到口渴,以及情緒產生波動,全都太久違了。

  他又望向牆邊,戮世摩羅垂著頭,雙眼半闔著,好似睡著一般。

  他竟然開始覺得太過安靜……煞魔子說不清自己是怎麼想的,最後他走回戮世摩羅面前,向對方施了讓視覺產生偏移的咒術,如此一來,所有針對他的攻擊都會偏離。

  然後他鬆了口氣似地,回到床上後,總算陷入睡眠。

  

    

  


對軍隊編制不是很了解,因為猜想煞魔子在沉淪海之戰的時候應該不算高階將領,所以選擇讓他帶一營。
↑煞魔子當時已是七先鋒。

我一直覺得很不可思議,煞魔子從來沒有拿過兵器,或者準確地說,使用,他連幽靈魔刀也只是背在身上而從來沒拿來用過,但是他當年可是孤軍衝進人家戰場的,就算他當時已經是咒術師,完全沒有任何近戰能力是不可能的,所以才做這樣的設定。

這次寫的是順敘法應該有比較好懂吧?我寫小煞寫得很開心差點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