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殘香

貪看陌頭楊柳色,浣殘香流故人來。 絲蘿依依何患去?只豢琴瑟梢頭開。

明日咫尺 14

金光布袋戲同人‧煞魔子X戮世摩羅

  • 本章煞空。



  

  14. 粉飾

  

  

  「這麼怕做什麼?我又不會殺你。」戮世摩羅將額上凌亂的瀏海順開,左眼似乎原本想閉上,睫毛輕顫了幾下,最終仍沒能闔上,隨手扯開還蓋著下半身的被子,暴露在空氣中的赤裸身軀上有著或深或淺的瘀痕以及抓痕,特別是大腿以及腰,他一彎身,就變得更加鮮明起來。他看著戮世摩羅背對著他撿起散落於地的衣服上被棄置的眼罩戴回去,然後拎起外衣隨手抖開並披上去,像沒看見上面撕裂的斑駁痕跡一樣,慢條斯理而確實地將衣服穿回身上。

  最後一件披風著身,戮世摩羅像忽然想到似地回頭看他,「我以為你很想殺我?」陷在陰影中的臉上,沒有任何他能看清楚的情緒。

  床上的煞魔子只是看著他,唯一一次,能親手殺掉戮世摩羅的機會就這樣在他眼前,而他卻選擇錯過。

  最後一次想起這件事時,他忽然明白,就算重來一次,他也還是會錯過。

  當他聽見戮世摩羅那句:「我不是說過我不會殺你?」時,他才意識到,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沒有後悔,不只因為他殺不了他,更因為他不想殺他。

  太遲了。

  但是如果能重來,他並不會改變選擇的路,只想多換一句話的時間,問他:你恨不恨我?

  

  

  

  「太小了,你不靠近一點怎麼進去?」

  「但是……呃、」

  「離那麼遠做什麼?事到如今了還想逃嗎?」

  「太突然、」

  「時間剩下不多了,不速戰速決怎麼行?」史仗義嘆息著攬住煞魔子的腰,不讓對方逃掉。

  「我並不喜歡……」

  「不喜歡也要習慣,我們說好的,你想出爾反爾嗎?這樣不好啊,有一就有二,你這樣要我怎麼相信你?做人要守信你知道嗎?不然只會變成放羊的孩子的。」

  「我沒有要反悔,只是、嗚、」

  「放輕鬆,又不會痛。」

  「太緊了。」

  「忍一下就好,來,一、二、三。」

  史仗義按下螢幕上的相機鈕,然後看著拍出的照片,「喂,我說啊,你一定要弄得好像我逼良為娼一樣嗎?」

  煞魔子莫名其妙地跟著看著那張照片,照片上的自己被史仗義強摟著腰,自己臉上為難的神色看起來確實有幾分被搶回去壓寨的感覺……?

  他揉了揉太陽穴,相當頭痛地發現自己完全被史仗義的邏輯帶著走了,現在問他什麼是正常他還真的答不出來,全怪自己失策,就像史仗義說的,他一直在挖坑給自己跳,更別提還是跳到底了才發現坑是自己挖的。

  他忽然想起來外婆說的那句這個媳婦很精,媳婦什麼的就算了,很精是真的,不放過任何一點機會,如果不時時提防,隨時會被鑽漏洞,偏偏在遇到這個傢伙以後,他覺得自己恍神以及缺少防衛心的時間多上了許多,不知道該說是像醉酒或是沒睡飽那般不清醒,還是其他什麼,他經常回過神來時發現史仗義專注地看著他,也很多時候,他發現自己一直在錯口,但總是想不起來自己把對方喊成什麼了,史仗義卻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明明他是個隨時都在找機會吐槽他的人,他很疑惑,卻又覺得問出來,大概又要受到一陣奚落。

  而這樣的人,在他問了要不要交往以後說,「那就麻煩你在我媽過來的時候偽裝一下我男朋友。」完全超出他的預期,他的問題本來只是要試探而已,即使史仗義答應的時候他瞬間感到心虛,對方卻在他用只是開個玩笑打混過去之前,先說出一句讓這個提議真的變成謊言的話。

  至少他本來以為,自己是反過來被耍的那個,直到史仗義向他解釋說他住在別市的母親要來看他死了沒有(對,這是原話),因此要他幫忙製造一些自己過得很好的證據,比如剛剛那張「情侶照」。

  「就這張吧。」

  煞魔子錯愕地看向史仗義,手機螢幕的光照在他臉上,他戳戳滑滑、又喃唸著什麼,煞魔子雖然沒有聽清楚,但對方顯然在他想事情的時候又偷拍了,他皺眉說:「拿來。」,得到一句:「這張比較自然。」的回覆,手機當然是沒能拿到。

  「停,不要嘆氣,你自己答應我的,我之前也裝作你老婆陪你去見家長了,現在換你幫我見家長,這很公平。」

  哪裡公平了?弄得好像要結婚一樣。

  煞魔子當然不可能說出來,只是眉頭皺得更深。

  他不知道喜歡是什麼,所以他也不知道史仗義是不是喜歡他,但經過這次測試,他覺得應該不是,不然為什麼史仗義的回答是要他假扮男友?

  「我沒有要求你那樣做。我是要你不要說話。」

  「但是因為我的關係,你外婆放鬆不少也安心不少,終於定下來手術日期了不是嗎?這可是我的功勞。」

  他想反駁,卻無話可說,因為確實像他說的,只是他從來都沒能想通這傢伙到底為什麼讓外婆放心?

  他覺得,史仗義根本一直都在想方設法讓他生氣,然後自作主張地侵入他的生活,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這樣做,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妥協得那麼輕易,那些他應該思考、應該拒絕、應該問清楚的事,最後總是答應得莫名其妙。

  像稱呼這件事也是,「煞魔子」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沒特別去想,就接受史仗義這樣叫他了,甚至,相當弔詭的是,最近本名被叫到的時候,他反而反應不太過來,彷彿煞魔子才是他的名字一樣,是因為史仗義一直叫的關係,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他甚至,連師兄叫他的時候都沒能反應過來。

  「啊,對了,之前說要私奔那件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請帝尊不要再開玩笑了!」他不耐煩地瞪向史仗義,然後忽然定住。

  他剛才說了什麼?

  「我很認真啊。」史仗義拿開鏡頭對著煞魔子的手機,視線卻沒有從螢幕離開。

  「……我剛才說了什麼?」

  「你叫我不要開玩笑。」史仗義一邊說著一邊又舉起手機要拍,被煞魔子推開手。

  「我剛才……」

  史仗義看著他,忽然問:「要吃銀杏嗎?」

  「什麼?」

  「唉,你看你常嫌我年紀太小,現在反而是你都到了需要吃銀杏的年紀了,別說我對你不好,就算你嫌我嫌成這樣,至少每天餵你吃飯我還是會做的。」

  「你……!」

  史仗義放下手機,雙手拍上他的臉。

  「你明天還要上班,都已經累到記不得自己說什麼了,倒不如好好睡一覺,不用強撐了,不要明天上班上到睡著還是送醫又說是我害的,過勞公司又不會加薪,說不定保險還不理賠過勞死。」

  煞魔子拉開對方趁機揉著自己臉頰的雙手,「我不睏。」

  因為自己這個動作,而稍微傾過來的史仗義,臉上帶了微微的訝然,金色的眼睛望著他的樣子,讓他聯想到貓,因為對方除了睡著以外安靜的時候太少了的關係,他也跟著感到訝異,然後小心翼翼起來,唯恐打破這個難得的平衡後,史仗義又要說一些有的沒有的了。

  一旦不開口,其他的像聽覺、或觸覺都變得清晰起來。

  他迷惘起來,為什麼對方手腕的觸感會那麼熟悉?他其實不太喜歡碰到人或者被人碰到,所以對於膚觸應該很陌生才對,明明是偏冷的體溫,卻像燒熾的鐵一樣,讓他想馬上放開,但又有另一個縷思緒拉著他,宛如繃緊的弦,要他絕對不能放手。

  恍惚間他看見周遭的昏暗,紫紅色的天邊有的只是烏黑的雲,聽得見雷聲,卻始終不曾見到閃電,他站在河畔,河水不時濺上來,他聽見的卻不是水聲,更像某種動物從嘶啞的喉嚨中硬生生扯出的哀鳴。眼前,一個盛了黑褐色湯汁的碗透過一隻枯瘦且佈滿褐斑的手遞到眼前,他抬頭看了一眼將湯給他的老嫗,接過碗正欲飲下,卻忽然被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異香包圍住,「這是執念啊。」老嫗說著,並且搖了搖頭,偌大的兜帽儘管隨之輕微晃動,還是掩蓋了她半張臉,剩下半張臉也多在陰影底下,他卻莫名知道老嫗正在苦笑。

  他低頭看著碗中的湯,不知為何似乎比方才少了一些,他一頓,然後一飲而盡,將碗還回去時,喉間的乾渴已解,卻有異物卡在其中反覆灼燒。

  他支持不住,雙膝一軟便跪在地上乾嘔,痛苦所引發的失聰以及漲出的淚液如潮水反覆淹沒他的知覺,他甚至不曉得自己到底吐出來沒有。

  再聽不見哀鳴,反而有別的聲音,反覆晃蕩在腦殼如漣漪,最終拼湊出一句溫柔似水的呢喃,彷彿近在耳邊:『……的代價很高,你付得起嗎?』

  耳熟而格格不入的音樂聲忽然闖入,他一眨眼,一切便宛如玻璃一般碎裂,沒有什麼色澤詭異的天空與河水,只有明亮的房間裡,一個人盯著他說著什麼,他卻聽不見,直到最後樂聲消失,那個人嘆了口氣。

  「唉,這樣都能睡著還說不睏喔?還以為你要做什麼結果是睡著了,連手機響那麼久都沒醒過來,如果不是手被你抓麻了我都覺得自己應該負起責任把你扔……」

  「你、是誰?」

  那個人慢慢地偏過頭,然後,又一次用力嘆了口氣,雙肩跟著沉下去「所以我才說你需要銀杏,良好的記憶力有賴於充足的睡眠,太早上演《明日的記憶》我都不知道怎麼跟你外婆交代了。」

  煞魔子放開手後,麻痺感才確實傳遞到肌肉上,他看著史仗義低頭揉著手,忽然問:「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記得你了,你會怎麼做?」

  「哈,你說我會怎麼做?」他頭也不抬地回道。

  「你會說……你是我的家人然後騙光我的錢。」煞魔子沒多做思考便回了最常在政府發給外婆的反詐騙文宣短漫上看到的情節。

  「唉,我親愛的煞魔子啊,雖然這聽起來好像不錯,但我知道你根本沒什麼存款。」

  煞魔子稍微瞠大了眼。

  「很簡單的推理,病房裡的冰箱只有你帶過去的水果,至於為什麼知道是你帶過去的,因為都是一些看就知道不對的水果,很明顯就是你買的,推斷你有寄錢給你外婆甚至出住院的錢也不算不合理。」史仗義漫不經心地甩了甩手,煞魔子才看見對方手腕上的紅痕,意識到自己剛才抓得多用力。

  刻意忽視羞赧與心虛,他又問:「所以如果我忘記你,你會怎麼做?」

  「說你拋棄了我,害我下半身孤苦無依,要你負起責任,這個怎麼樣?」

  要是史仗義真的這麼做,好像很合理。

  聽見對方的回答以後,他直視著對方說:「你乾脆說你是我男朋友。」

  「那你會信嗎?」史仗義還在揉著自己的手腕,並沒有看向他。

  煞魔子平靜地說:「我想我會相信。」

  「所以我說你真的很危險啊。」

  「我換公司了。」他忽然說。

  「喔。」

  「師兄他們開了新公司,所以我從明天開始過去那邊。」

  然後他看見,史仗義的眉心一點一點皺起。

  「那很好啊。」

  他輕緩地握起拳頭。

  「所以我不會跟你私奔。」

  「哭哭我被拒絕了,而且還是被正式拒絕的,接下來要說什麼?你要搬家了,所以要我不要再來了?」

  然後煞魔子看見史仗義的手腕比原本更紅了。

  喉嚨有點乾啊。史仗義想著,最後一個字是不是沒有發音清楚,然後突然就被抱住了,他原本就靠在沙發背面,被這樣一撞,沙發甚至滑動了少許,發出了刺耳的聲響。

  「……你在幹嘛?」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換他問煞魔子這種聽起來就很白癡的問題。

  「我不知道。」煞魔子抱得很緊,手臂甚至顫抖著,就像他剛才回答他會相信時一樣。

  事情的發展一直超出他的預料。

  從以前開始,他就一直覺得活著的每一天都是撿到的,他沒有特別想做的事情,但是絕對不會委屈自己,因為他不曉得上天給的奇蹟什麼時候會收回,每天都活得戰戰兢兢,就算再也不想過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生活、不願意再讓自己的人生由他人恣意決定,他的命卻還是不在手裡,從那道聲音出現以後,他每天都在等著那個聲音告訴他代價是什麼,無時無刻都在想,會不會忽然對方就收手不玩了,他就這樣死了,他還沒有找到值得執著的事情,他還不知道夢想是什麼,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他每分每秒都在害怕失去,不斷不斷思考著還有什麼沒做的,有沒有什麼後悔的事。

  他想,他再也不可能活得像個正常人。

  但是他的代價卻出現了,然後,他喜歡上這個人,再然後,他發現自己沒辦法回抱對方。

  恐懼已經根深蒂固,擁有的一切都可能失去,所以他不知道怎麼接受。

  甚至沒有餘力思考,就直接推開。

  他一直都是這樣過來的,所以,當煞魔子問他要不要交往,他隨便找了個理由擋了過去,被抓住雙腕時加快的心跳,他無法控制地不停說著話或許已經開始胡言亂語,也是因為對方在恍神他才能隱瞞過去,他知道對方想問的問題,但他只是一直想盡辦法讓對方轉移注意力。

  他知道自己害怕失去,接著,他發現自己也害怕擁有,面對想要的,也不敢要了。

  煞魔子還抱著他,他動彈不得,除了這次該怎麼呼嚨過去以外,什麼也無法思考。

  ──如果你能笨一輩子,就好了。

  這句話掐著他,而呼吸,似乎變成很遙遠的事了。







   

  總算寫到最開始記錄的故事片段了,雖然跟初衷差了十萬八千里,不過這個故事應該快結束了,儘管如此,這篇會有很多留白,因為我被某首歌燒一燒以後覺得,有些東西適合放在下一個故事。

  寫這篇的時候最開心的應該是成功把人拉入煞空啦啊哈哈,弭平了我每次標配對都要猶豫很久的鬱悶(欸你)

  經歷了因為滑鼠板無法關閉而造成全文刪除的悲劇以後,我覺得,空總你還是再回老家一趟吧,畢竟自動關機可不會挑時間出現。

  下一章可能是完結,雖然我好像收不完。好像會有煞→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