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殘香

貪看陌頭楊柳色,浣殘香流故人來。 絲蘿依依何患去?只豢琴瑟梢頭開。

明日咫尺 11

金光布袋戲同人‧煞魔子X戮世摩羅X煞魔子







11.歧斜

  

  

  他想不起來那是第幾次,感覺不對的瞬間。

  就算不以他們的壽命來算,那小子也還是太年輕了。

  「煞魔子啊,唉,你就不會笑嗎?笑一個給你的帝尊看一下嘛。」

  「……帝尊若無事,」

  「我有事啊。」戮世摩羅專注地望著他,手指還沒碰到他的額飾,他旋即退了一大步。

  「唉,我真的生得這麼可怕嗎?明明你才是魔啊,魔怕人是什麼道理?不是我才該怕你對我下什麼咒術嗎?」

  「帝尊身上有鬼璽,何需害怕煞魔子?」

  「鬼璽又不能擋咒術,這不是你教我的嗎?」一副你真笨啊你怎麼會那麼笨呢的口吻,疏攏的手指點上太陽穴做出苦惱的樣子,還有習慣性的嘆息,戮世摩羅總是這樣,讓人看不清楚哪裡到哪裡是真的,像要玩弄魔似地喜怒無常,更顯現出他的幼稚。

  「帝尊、」

  「我可是一點也不想回到當初被人洗腦時的那一片黑暗之中啊,不如你來告訴我那個洗腦術的要件是什麼?總會有的吧,比如當初我那個好爹親為了要破洗腦術,不是還特別找來了增靈器?」

  「帝尊想知道?」

  「若是不想知道我幹嘛問你?又不是像天兵君那樣吃飽太閒。」

  「並不需要特殊的……」

  「煞魔子,要說謊,不如不說。」

  「帝尊、」

  「別再帝尊了,我要答案。」難得不等他說完再回嗆他,意外率直的焦躁,他看著這樣的戮世摩羅,卻不明白為什麼對方在意的是這樣的小事。

  「若只是淺層的,直接施術就可以了,深層的,需要施咒者的血。」

  「然後呢?」

  「讓受術者飲下。」

  「是先帝的、策君的……還是你的?」

  覺得不對勁的瞬間,他一直以為是覺得對方不對勁,然而後來他在血池前,卻明白,原來真正不對勁的人是自己。

  

  

  

  意識到這不是夢的瞬間差點就摔下床了。

  怎麼靠得那麼近的,他也全然沒有概念。不過最開始會以為是夢,是因為天亮了,對方卻還在,忍不住一股想伸手摸看看確認是不是錯覺的衝動,但是根據過往經驗卻又覺得對方一定會在他伸手的時候意味深長地說著:唉,這是性騷擾啊煞魔子,以及後面一大串他不想再花時間思考的說詞。

  「你終於開始覺得我很帥了嗎?」

  好吧,就算他不動手,對方也肯定是醒的。

  「醒了還不走?」

  「這個嘛,你想聽煽情的版本還是事實?」史仗義睜開眼問他。

  「事……」

  「我怕我走了你找不到我啊。」

  下意識被對方討打的口吻激得想回應「我不會找你」,然而實際上他只差最後一步就真的去找他了。

  「不過事實是,你的手現在還抱著我的腰,我要怎麼起來?我可沒練過瑜珈啊。」

  煞魔子一愣,趕忙放開手,然後起床盥洗。

  好像哪裡快轉了,似乎不該是這樣,但是回想起來又好像沒有哪裡不對的奇怪感覺,直到要出門了都沒能釐清,一起出了家門,走出公寓門口,其實一樓的大門壞了很久,不過這只是一棟老舊的公寓,不像大樓有什麼管理委員會或者管理員,門鎖壞了也沒有人說要修,就這樣讓它一直壞在那裡,如果只是其中一戶說要修,不免會引來其他戶對於分攤修理費用的疑慮,但是就算不是很多錢而有人願意承擔,也仍會因有門鎖的問題,而需要徵得每一戶的同意。

  所以他也不意外史仗義每次都能輕易進來,然後自作主張地跑到他門前等他回家,雖然有時候還是會打電話,大概五成的機率會打,都在很奇怪的時間點。

  「你、」

  「我說……」

  出乎意料之外的同時開口,應該是今天出太陽了的關係,煞魔子隱約覺得史仗義的臉有點紅。

  沉默了一段路以後,煞魔子見對方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才說:「今天你不要過來,我不會在。」

  「聽起來很像要偷人的標準臺詞。」史仗義認真回答道。

  「……偷你嗎?」煞魔子心想,眼神死是這個意思吧。

  「好可怕喔,煞魔子現在不只會嗆我還會說冷笑話了。」史仗義抱著雙臂還上下搓了幾下。

  煞魔子閉了閉眼,等等要去上班,他不太想帶著這麼詭異的心情進辦公室。

  「去醫院。」

  「你……」史仗義忽然像被什麼卡住一樣,說不出下一句話。

  雖然感到奇怪,不曉得對方又誤會到什麼地方去了,不過他也沒什麼時間陪對方聊天,便直接說:「七月過了,我想說去看外婆的時候,可以一起問看看外婆能不能確定手術時間。」

  「哪家醫院?」

  「你想幹嘛?」

  眼見煞魔子一臉防備的樣子,史仗義相當順口地回答:「探望未來的外婆啊。」

  「你真的覺得你這樣講我會回答你嗎?」

  「你不是一直說我年紀太小?我去可以活絡氣氛啊,外婆也比較能放鬆心情嘛,醫院那種地方待久了,都會想一堆有的沒的,想辦法讓病患安心是家屬的責任好嗎?」

  雖然從年紀太小那邊他就想反駁他並沒有一直說、只是一直想而已,但後面的話卻無從辯駁起。

  「為什麼你好像很了解的樣子?」

  史仗義走了幾步以後才說:「雖然我很高興你總算對我有問題了,但是親愛的煞魔子,你上班快遲到了吧?」

  煞魔子看了眼手表,他們原來已經走到轉角那個公園,而公車站是右轉,他則是要直走。

  「那……」

  煞魔子看著右邊的路,正打算要道別的時候,脖子忽然被勾扯住、害他差點往旁邊跌,不過卻先一步被對方的身子止住跌勢,臉頰就這麼被吻了。

  鼻尖剛好靠在顴骨下的凹陷。

  趁著他還沒反應過來,史仗義還拍了拍他的頭說:「好啦,別太想我,乖乖去上班,掰掰。」然後揚長而去。

  如果不是真的快上到上班時間的話,光是被偷襲成功這點就值得讓他呆立在路口,醒過神來再繼續繞著公園反省了也不一定。

  「交女朋友了喔?」堅持自己已經躺一整天再躺下去會骨頭發霉的外婆坐在床沿問他。

  他才注意到自己又恍神了。

  時間已經是下班過後,本來是打算週末就要來醫院的,不過因為史仗義的突襲而延了幾天,如果被外婆問了為什麼不是週末來,他也只能跟外婆說,因為他住的地方離醫院不遠,所以不需要特別選在週末來。現在住的地方是父母留下來的,所以和外婆家並不在一個縣市,外婆當然對於附近的路況與距離並不清楚。

  「沒有。」他低頭繼續削著蘋果皮。

  「乖孫,阿嬤跟你說過很多次了,不會削皮就不要買有皮的水果了,這顆蘋果都黃了。」

  「抱歉……」

  「說什麼抱歉,實在是憨孫喔。」

  外婆洗了手回來接過他手裡的蘋果,三兩下就把皮削好切瓣放在盤子裡了,完全不需要砧板。

  「說起來親家公那邊好像也是沒人了,所以你若是有女朋友,不用瞞啦,只是想說,可以給阿嬤看一下,這樣我也才會安心一點啊。」

  「我真的沒有女朋友。」

  「是喔,比較親近一點的朋友總是有的吧。」

  他一方面覺得奇怪,之前應前輩的推薦到這家醫院來時,外婆應該已經見過前輩了才對,而師兄和外婆也是見過幾次面的,不明白為什麼外婆還會問他這個問題,另一方面……剛才那一瞬間,他腦海中浮現的面容,卻是早上才剛分別的那個人。

  「後一次,帶來讓阿嬤看一下吧,這樣我不也才可以放心去做手術?」

  「帶誰來?」在回答這句話的時候,他不曉得為什麼想起今天早上史仗義跟他說他講的話聽起來很像在偷人時的畫面。

  年邁的外婆嘆了口氣,無奈地說著:「憨孫喔,看你剛才想到誰,就帶誰來啊。阿嬤是知道之前跟你玩在一起的那些孩子後來去跳八家將了,不知道你跟他們還有沒有在連絡,那群孩子喔,也只是比較衝動需要人管,不是什麼壞孩子,就算你帶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來,阿嬤也不會生氣。」

  「我……」他正要回答時,病房的門忽然被打開。

  「──怎麼不進去?」巡房醫師看了史仗義一眼,平常這小子只要來回診,不是總要找盡各種理由跟著醫師或護理師到處査房,直到訪客時間結束嗎?儘管有所疑問不過他還很忙,所以他便直接進去了,房裡的老太太似乎正和她孫子說著什麼。

  史仗義看著自動闔上的門,輕吁出一口氣。

  手中煞魔子在出門前總算還記得要還他的手機又震動了起來,他深呼吸以後才拿起來。

  「好了,小弟,別把你二哥當三歲小孩,回診這種事我又不是第一次自己來,你就安心約會吧,好好,別不承認,反正二哥會永遠支持你。」

  他走在從小就走過無數次的醫院長廊,推動著輪椅或工作車的聲音不斷經過,有時候看見自己扶著點滴架往前走的病患,他就會忍不住佇足,像只有自己被按下暫停鍵一般,只有身邊人群依舊流動,彷彿生命,沒有被遺棄的性命。

  藥袋還在背包裡,只是一瞬間有了想將之遺棄的衝動。

  聽說酒精可以麻痺人的神經,他想起初見那天的煞魔子,忽然很想試看看是不是真的什麼都能忘記,要是都忘了的話就好了。

  『喂?我現在在醫院,你……』

  「煞魔子,我想你。」

  接通的電話那頭本來就屬於低沉的聲音又被壓抑下去,與電話這頭的聲音只剩一點重量,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你又在說什麼、』

  「我很想你,」他一面說著,一面又開始行走,醫院的自動門打開,有一輛救護車開過來,他讓到一邊,刺耳的警示聲不斷,焦急的滾輪聲以及步伐聲,他已經數不清自己聽過多少次了,擔架上的患者未必有著想活下去的氣息,但一邊奔走的醫護人員想的必然是要讓這個人活下去。

  生命的重量啊。

  那是他始終抱不起來的重量。

  ──你很笨啊,煞魔子。

  恍惚間又回到那裡,拉起業已冰涼的手掌,從指縫抓扣住,自己溫熱的肌理所扣合著的骨肉只剩僵硬,而無生命、無血液流動。

  總是恣意說出令人討厭的話,明明看起來應該是很沉穩的一隻魔,結果說話卻總是嘮嘮叨叨的讓人忍不住想反駁他、讓他生氣,直到再也說不出任何話語了,從來緊抿著的雙唇卻帶著未曾見過的安祥笑容。

  他想要某個人的全部,並希望那個人也想要他的全部,結果對方留給他的只有做出選擇後被拋棄一樣的沉重屍身,扣合在一起的雙手再天衣無縫,也並不是對方所冀求合而為一的對象。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而你……是笨死的。

  捧著對方臉左手往上,撫摸著對方額飾的指掌反而比摩娑臉頰時還要溫柔。

  ──我討厭你。

  五指收攏。

  『史仗義!』

  回過神來時,電話那頭已經喊了自己不下數十次,「叫什麼叫這麼大聲?我耳朵會被你叫聾掉,就算你真的覺得我說話很吵,但你不知道聽力不好的人講話會更大聲嗎?你這是反其道而行啊煞魔子,還是說是我誤會了其實你喜歡我大聲一點跟你說話?早說嘛,我也不是那麼不通人情義理的人,我跟你說過了,我一直覺得我是一個好人的,所以你只要……」

  『我以為你……』雖然小聲,但史仗義確實聽見了對方這麼說。

  然後他反應過來,剛才那一陣救護車的鳴笛聲是真的很吵啊,於是忍不住心情很好地反問:「你以為什麼?」

  『沒事。』

  「你為什麼總是挖坑給自己跳啊?煞魔子。」

  『那是帝、你聰明才覺得別人都在自找死路。』

  「原來你覺得我聰明啊,真是令人意外。」

  『原來你不這麼覺得?』

  「我是意外你這樣想啊,我當然知道自己聰明。」

  『……我要掛電話了。』

  這麼說來,煞魔子剛才是當著他外婆的面一直喊他的名字的嗎?

  怎麼有醜媳婦得見公婆的感覺呢?

  「你真的一直在挖坑給自己跳啊。」史仗義走下階梯,雖然是黑夜,看起來杳無人跡,醫院附近的路燈卻將道路照得很亮,平時走到公車站前總是感覺前路漫漫,這次卻連公車都來得那麼快。

  『你說……那個是什麼意思?』在許久的沉默以後,煞魔子總算再次開口。

  「哪個?」史仗義朝著在黑暗中駛來的公車招手。

  『沒事。』

  「這次沒跳下去啊,真可惜。」他上車刷卡,然後走到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對方坐的位置坐下。

  『你、』

  「我、」手機在手中震動了下,像將某個人的手腕握在掌中,那個人忍無可忍地緩緩握拳時的那一點顫抖,放大、再放大以後貼合在臉頰上。

  ──我好像喜歡你。

  沒電了的手機,以及未出口的話語,自然傳達不到那邊。

  就像那一句我討厭你一樣,被時空阻絕。

   


  

  邊打邊聽著各種情歌的我也是有點嚇人、不,嚇魔。

  煞魔子好像一直很怕我打成言情小說,可是,我喜歡言情小說啊。

  還有好多番外(咦)要打,時間不夠。原來我寫的文不像小說像散文啊。回頭去看了第一篇打的空煞,總覺得那時打的東西比較符合原劇個性設定而感到苦惱,不過本來如果不是因為小空是上司,煞魔子也不會對他那麼兇,算了,反正現代的東西也快打完了,以後要寫還是多寫一點正劇背景的東西,這樣想著。我是不是重看魔戮血戰好了呢?

  其實本來史仗義同學問完那句話是要相忘於江湖的,結果問謠一時中邪,寫了傾盆大雨,所以體虛的史仗義同學又感冒了,被煞魔子撿進去照顧,結果就逃不了了……史仗義你的天運真的不太好。

  對了,外婆不是我,不用猜了,我不會削蘋果皮。

  這個配對好冷,我好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