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殘香

貪看陌頭楊柳色,浣殘香流故人來。 絲蘿依依何患去?只豢琴瑟梢頭開。

明日咫尺 06

金光布袋戲同人‧煞魔子X戮世摩羅X煞魔子







06. 相合

  

  

  「你很笨。」

  習慣拿著髑髏的手如今空無一物,總是空無一物的手卻被來自他人的溫度交扣住。

  指縫與手指之間嵌合得緊密,掌心之間應該有的空隙也被相錯的指骨填滿。真正能相契無縫的,原來並不是相似如鏡像,而是同中求異、異中求同。

  他忽然發現,原來把弱點展示在他面前的對方也不聰明啊。

  只是利用這個弱點的自己,正如他所說,很笨、非常笨。

  

  

  

  到這種地方他通常是不太習慣的,只是因為附近的店家大部分都吃過了,並且人滿為患,不得已才進了簡餐店,或者說,義式料理店。

  他並不是很重吃,對他來說只要是不討厭的食物就可以了,所以拿到菜單的時候,他其實就想出去了,不過最近天氣一直都很熱,冷氣吹拂著微汗的皮膚,身體自作主張地慵懶下來,不過幾分鐘的時間,這間餐廳人也變多了一些,現在出去尷尬也是一個原因,出去要再進來就沒有位置了也是一個原因,最主要還是因為暑熱造成的不想動。

  服務生問著可以點餐了嗎的聲音,帶著一點刺鼻的香水味,他忽然有些不耐煩,隨便點了一道名字特別的義大利麵加了套餐──套餐的項目點的也差不多就是菜單上寫推薦的那些──,將菜單還回去的當下,似乎瞥見斜前方那一桌有什麼很眼熟的顏色,不過因為暫時不希望遇到熟人,他便只是拿出行事曆確認下午要交出去的資料,然後想到要加什麼就馬上寫上。

  沒過多久就上來的沙拉和湯,之後是煙花女義大利麵。

  雖然說是不習慣,不過和以前相比卻已經不會再那麼不自在了,他一邊想著為什麼,一邊吃了第一口麵……是辣的。

  他皺著眉繼續吃下去。

  之所以已經做得到了,甚至可以在身邊都是三五成群的人中間獨自走進來,是一種必然。

  上一次到這樣比平常價位要高一些的餐廳吃飯時,他也在三五成群之中,和公司的前輩以及師兄一起。

  那時候說的話題,他多半已經不記得,只有師兄在前輩面前、和對著自己時全然不同的表情他沒辦法忘記,吃到甜點時,師兄說了一句:「無心會喜歡吧。」然後打了電話,吃過飯了還被叫來的女孩開開心心地吃著焦糖烤布丁,然後說著愛靈靈也在就好了,前輩卻哼了一聲。

  雖然還在同一桌,卻覺得其實和分開坐的人沒什麼不同了。

  三個焦糖烤布丁中間的提拉米蘇,他已經想不起來那是什麼味道。

  而今天的煙花女義大利麵雖然最後仍是吃完了,但這輩子應該也不會再吃第二次。

  他想起來,那次,師兄甚至不記得他不吃辣。

  服務生將餐盤收下去後,端上了附有盤子與造型特殊的湯匙的飲料,連杯子都長得很特別,有著流線型的杯緣,把手也是拿起來剛好貼合手形的弧度,但是他沒過多久就發現了,這是針對右手的設計,用左手便很難將杯子拿起來。

  他想起來,曾經有一次史仗義那個人買了麻婆豆腐給他當消夜,他看著那一片橘紅,實在不太想動湯匙,但肚子餓也是真的,最後在史仗義的注視下勉為其難吃了一口以後發現,完全不會辣。

  看著那小子一臉我是不是很棒啊的表情,他實在很想打下去。

  不過到底是什麼時候,他曾經告訴史仗義他不吃辣嗎?他完全不記得他們有任何一個必須談到這件事的時間點,關於送消夜這件事,後來對方也說只是要一個名正言順借住的藉口而已。

  如果說這個人本來就是自己壓力太大產生的幻覺好了,那他原來也就沒有必要去思考對方的邏輯,因為最缺乏邏輯的本就是他自己。

  烤布丁在舌面與上顎中間被輾碎,焦糖的甜味擴散開來,嚥下時柔軟的觸覺還殘留在喉間,薄薄的甜意恰到好處,湯匙按破一片焦糖,像按破冰面,卻沒有因此而下沉,在圓形烤碗裡的布丁剩下一半時,他放下湯匙。

  他不知道史仗義喜不喜歡吃甜食,不過他覺得對方會喜歡這個。

  他望著湯匙的圓角好一會兒,然後一點一點將剩下的布丁吃完,行事曆上寫著的店名前面有一點暈開的墨漬,那是不知道該不開劃去的猶豫。

  本該貪戀冷氣舒適的溫度,卻突然對用來洗除食物殘味的果水產生厭惡,謝絕剛要替他換水的服務生,他直接下樓結帳。

  「堂哥,這裡的烤布蕾很好吃喔。」

  在他起身後才剛經過的、那一桌有著眼熟人影的桌前對坐著一對男女。

  在他步下階梯時,屬於少年與少女間的聲線從女方那邊傳出。

  雖然是餐廳,不過由於也提供早午餐以及下午茶,所以就算直接點甜點也並不奇怪,奇怪的是相較於女孩子的殷勤,男方這邊只抬頭看了眼階梯,此外一直都低頭對著手機螢幕。

  「啊,說到烤布蕾啊,之前大哥和二哥有帶我去吃一家餐廳,他們家的烤布蕾也很好吃,堂哥你喜歡的話,我們下次也可以去吃看看?不知道爸爸喜不喜歡吃,不過因為沒有很甜的關係,二哥也很喜歡的樣子……」

  「唉……」他誇張地嘆了口氣。

  「怎麼了嗎?」

  史仗義抬頭看著憶無心,手機隨手拍在桌上,單手撐著臉頰,懶洋洋地說道:「親愛的無心堂妹啊,雖然你堂哥我知道你是被派來當說客的,不過因為我這個人很好心,所以我勸你還是不要繼續暴露你覺得你哥那邊比你老爸也就是我叔叔那邊好這件事了,他老人家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啊。」

  此時斜後方角落那桌忽然出現了打翻東西以及某物用力砸上桌子的聲音,一陣騷亂。

  史仗義完全沒有回頭看,只是伸出食指指向聲源,「喏,你看,我跟你說過他受不了的。」

  本來想反駁的憶無心因為擔心羅碧的狀況,深深嘆了口氣後起身,「堂哥,你別亂跑喔,我去看看爸那邊,很快就回來。」

  史仗義隨便擺了擺手。

  ──話說,他是可以去哪裡?

  斜後方那桌是他的叔父羅碧和他那隻跟牛一樣的小弟史存孝,樓梯隔牆那個角落是他親愛的大哥史精忠還有被拐來的友人A還是情人(啊啊算了反正他也不是很清楚),更別提大喇喇坐在隔壁完全沒打算要隱瞞也不知道堂妹何德何能召喚來的南宮恨,這麼大陣仗對他一個大病初癒的人,你們還真有心喔。

  他興致缺缺地看著菜單,他對太甜的東西產生不了興趣,像上面寫焦糖的、巧克力的,他連試也不想試一下,倒是煞魔子,雖然看不出來,但喜歡吃甜的。

  也不是說要很甜的那種,不過他喜歡吃甜食是事實,雖然他好像一直以為自己藏得很好,是說,他還真的不知道喜歡吃甜食到底有什麼值得隱瞞的?就跟他明明討厭喝咖啡卻買了很多咖啡豆甚至咖啡機一樣,他看過對方的廚房,不記得有看到過白砂糖這種東西。

  不過,他倒是想起來第一次買了家庭號的牛奶回煞魔子家,然後在對方的黑咖啡中兌了一半的牛奶,那時候,雖然只是微幅的表情變化,他還是看出來煞魔子又皺眉了,雖然是懶得吐槽他說你再皺眉下去皺紋可是會變多的喔這種話,他非常乾脆地要對方喝下去,那個表情簡直像看到最討厭的蔬菜的小孩子之稀釋版,然後壯士斷腕般的一口,眉心漸漸舒緩開來,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雙眼像在發亮,很像瞠大眼睛的貓,那個當下,史仗義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心跳的速度忽然改變了,不是像以前生病時痛到無法呼吸的那種改變,但卻是被揪起來一點、再一點的感覺,有難受、但不是那種難受。

  「堂哥?」憶無心回到座位上,眨著一雙寫滿疑問的眼,「你看到什麼想吃的了嗎?」

  「想吃啊……」他瞟了一眼手機,然後闔上菜單放在桌上往憶無心的方向推,「那就焦糖烤布蕾吧,跟黑巧克力。」

  如果是煞魔子的話……提拉米蘇和巧克力奶茶吧。

  憶無心點菜的時候,史仗義又看了一眼手機,然後視線轉向窗外,身處在市區、又不是什麼歐洲城市,就算臨窗,看出去的也只是並不美觀的建築物,底下有公車一班一班跑過,車潮忙碌。

  先上來的是黑巧克力,手才剛握上杯耳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同時隔壁桌的南宮恨接到了完全不需要猜測的人的來電然後就如風一樣地帶著哈哈哈哈的笑聲告辭了,憶無心來不及阻止,回頭就看見史仗義若無其事地換右手拿杯子。

  「二堂哥,我剛剛才注意到,就算是杯耳在右邊的杯子,你也會用左手拿欸。」

  史仗義漫不經心地說:「要是別人給你什麼,你就只會順著他的意思做,那人跟機器有什麼差別?」

  他並不是為反而反,只是堂妹的話讓他想起來,因為煞魔子每次把咖啡或水放在他前面的時候,杯耳一定都在他左邊,所以他才忘記了。

  他端起黑巧克力喝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堂妹眼中瞬間崇拜的光彩。

  因為他還是在思考。

  其實能想到要出動堂妹來說服他,應該已經算有進步了,但是還是不夠,堂妹的狀況跟他不一樣,嬸嬸那是從產前憂鬱一路到產後躁鬱,叔叔又是那樣,嬸嬸家裡只剩一個不親的妹妹,精神極度不穩定之下才扔了堂妹。

  他懶得分析堂妹跟他的狀況差距有多大,因為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憶無心通常是個跟誰都能聊的人,但是面對她二堂哥……雖然很多人都說他叛逆期啊、不懂事啊,不過她覺得史仗義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在經過了那些事,唔,其實具體的事情她也不是很清楚,因為她回到史家的日子也不長,她爸爸也不喜歡跟伯伯一家有所牽扯,確實如二堂哥說的,她被拜託要當說客,不過,就算沒成功也是正常的。

  因為二堂哥他很明顯現在有更看重的人啊。

  憶無心邊喝著自己的抹茶牛奶邊想著。

  大約半個月後,史存孝在一堆垃圾信與帳單中看見史仗義的信,他不疑有他的放在客廳桌上,要出門去上下午課程的史精忠看見了,愣了愣,如果不是因為再晚會因為捷運人太多而耽誤到上課時間,他很想問那個不知道醒了沒有的二弟那是怎麼回事。

  稍晚,史仗義走到客廳時看見他的信,然後拿回房裡。

  雖然已經先行查過了,不過收到成績單又是另一回事,他拆開以後看著上面的數字嘆了口氣。

  還是去圖書館蹲點唸書算了?

  但那實在不太符合他的習慣,雖然這件事也與他的習慣相距甚遠。

  不過至少這個成績是遠高過他大學的畢業門檻了。

  史仗義將那張雅思成績單放進資料夾裡,對著桌前那一排參考書,用五秒鐘想了想出國留學的可能性。

  然後趴下來。

  他只是想起來,煞魔子家裡的書櫃上放了一大堆雅思的書而已,結果就像中邪一樣去買書去報考,成績不能說差,但沒有到他希望的標準。

  用食指隨手挑了一本書從書頁按到桌面上,發出響亮的聲音,但他還是沒有看書的心情。

  聽說他媽下個月會來。

  不過,他忘記這件事很久了,因為之前都一直往煞魔子那裡跑的關係,沒什麼時間想起這件事,後來時間空下來就用來唸書,結果差強人意,現在似乎非要面對這件事不可了,但其實就算他母親來了也不會怎麼樣,畢竟在他認知中的母親並不像偶像劇裡那樣歇斯底里、也沒有鄉土劇那樣溫暖到讓人覺得熱,她就只是她而已。

  沒有親熱的話語、沒有令人煩躁的碎唸。

  但他還是不想見。

  他又一次看著自己的手機,畫面始終是暗的,提示燈也沒有亮起。

  他很想問那個聲音:你的目的達到了嗎?

  一直都很想問,因為他發現,他用來交換的,其實並不是那個聲音要他做的,而是他這麼做了以後會失去的東西。

  而他失去的,是他唯一剩下沒被剝奪的。

  這實在是一筆很不划算的交易。

  ……尤其,他發現他並不後悔。

  他站起身取了錢包手機鑰匙這些東西一股腦塞進包包裡便要出門。

  「二哥,桌上有你的信。」史存孝從廚房探出頭來。

  「我知道。」他拋下這句話後,便關上家門,厚重的門關上時有悶響,鐵門如果摔上的話則會很吵,他以前一直覺得這麼做的話,就像可以和一些什麼訣別一樣,有種斷開一切的灑脫與清爽感,但事實並非如此。

  不是門的問題,而是門後的人。

  是會回到門裡的人。

  ……煞魔子,你去哪裡了?

  

  


  

  忘記為什麼,ㄅㄅ反問我說:空帝跟誰沒有仇?

  我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都在苗疆。

  莫名想起這件事。

  啊不過隨著劇情推演似乎也有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