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殘香

貪看陌頭楊柳色,浣殘香流故人來。 絲蘿依依何患去?只豢琴瑟梢頭開。

花晨月夕

魔道祖師同人‧溫寧X藍景儀X溫寧、藍思追X金凌X藍思追





  

  最開始見到藍思追是什麼時候,藍景儀其實記不清楚了,他只記得,總是站得相當挺直的藍忘機那天看起來似乎有些腳步虛軟,抱著藍思追的手看起來也不再那樣堅實有力,手指甚至包覆著白布,藍景儀從來沒看過這樣的藍忘機,而全身髒汙的藍思追靜靜躺在藍忘機懷裡,看起來幾乎像死了一樣。

  後來藍思追便由藍忘機撫養,原本有些怕藍忘機的藍景儀從那之後也忍不住常常去寒室,看望那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是不是還活著,藍景儀時常把手指放在昏迷著的藍思追鼻子前,藍曦臣來了幾次都看到這樣的狀況,便覺得好笑。

  藍曦臣畢竟兄代母職好一段時間,對怎麼帶孩子還是比較清楚的,雖然藍思追也不是真的需要多少照顧的嬰孩,大概有五歲了吧,基本站立、走以及跑等等應該都穩定了,也不需要人餵飯,不過藍忘機還是不太拿手,比如抽身子要換衣服,比如給藍思追梳髮髻等等,常常都是藍曦臣要提醒或先示範的。

  藍思追這孩子醒來以後臉上看起來還是有些呆滯,看不出什麼表情,醒著跟睡了沒什麼太大差別,藍景儀跟他說了好幾次話,對方都沒反應,最後藍景儀雙手捏著藍思追的臉,捏成一個笑容。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啊?」

  「……藍願,字思追。」在一旁低頭為琴調音的藍忘機忽然道。

  「喔,思追啊。」藍景儀得了名字笑了起來,但藍思追卻讓他弄哭了。

  後來藍景儀也就一直叫他思追了,所以看金凌用總咬牙切齒的語氣喊著藍思追的名字,最開始他是覺得挺有趣的,藍景儀自己喊得習慣了也不覺得,原來藍思追這個名字被喊出來時,能有溫柔溫潤以外的感覺。

  藍景儀自己倒是很習慣被唸了,名字本來就很常被用一字一頓的方式唸出來,然而最近溫寧用那樣有點柔軟又小聲的嗓音喊他景儀時,他總覺得心臟會忽然縮起來。啊,這是題外話了。

  當年的藍思追現在也……藍景儀瞇眼看著遠處的藍思追和金凌,其實當初歐陽子真說的時候他還不信,但現在,藍思追和金凌看起來似乎是真的有這麼一回事了。

  「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好像養了多年的女兒嫁掉了一樣?」藍景儀自顧自地說著。

  「你有……女兒?」

  藏在樹後、只露出一顆頭的藍景儀差點被身後的聲音嚇得跳起來,趕忙摀嘴回頭看,溫寧越過他剛好看見金凌扯著藍思追的領口,溫寧心裡還拿不準用來勸架的話,會不會讓金凌更生氣,藍景儀卻已經擋住他的眼睛,奈何姿勢的關係,其實沒能擋到,接著溫寧便看見金凌吻上藍思追的畫面了。

  藍景儀是看不懂溫寧的表情,不過溫寧直接站不穩往他這裡倒過來,已經足以說明他到底多震驚了,大概跟藍景儀當初和歐陽子真略略提了下溫寧的事情(當然沒有直接講是誰)後,歐陽子真說:「你說的那個人,可能喜歡你吧?」時,藍景儀自己的反應差不多。

  「抱、抱歉……」溫寧扶著藍景儀的肩膀想站起來,結果腳一滑,反而把藍景儀撞上了樹。

  「看你這反應,思追也是你女兒嗎?」

  「不是,阿苑他……女兒?」

  「是啊,不知道為什麼,看大小姐跟思追這樣,我就覺得像在嫁女兒。」

  「這……輩分有點亂……」

  藍景儀笑了聲回頭對溫寧道:「你說這句話的語氣怎麼跟思追那麼像?他這幾天都在講這句話。」

  「啊……哈哈……。」

  「以前思追可不是這樣,半夜老是被嚇醒,不是一臉呆滯就是一直哭,到現在這樣,含光君跟宗主都花了不少時間。……雖然思追本來就常常笑了,不過他對大小姐的時候,眼裡都是笑,」藍景儀搖頭嘆息道:「女兒大了,要出嫁了。」

  「這個,怎麼說也該是,兒子吧?」說出口的瞬間,溫寧忽然感覺尷尬了起來,他的輩分是藍思追的叔叔,也是父執輩了,藍景儀也是這一輩的話,好像他們成親了之類的……唉,想太多了。

  「但大小姐現在是宗主,怎麼說思追都是要被帶回金麟臺的吧,所以是嫁女兒啊。」藍景儀點了點頭。

  ……這樣說又好像很合理。溫寧默默想著。

  但是可以的話,要是藍思追能帶著金凌去一趟亂葬崗就好了,溫寧又忍不住這樣想。

  我們阿苑有喜歡的人了,一個很好的人。

  「溫寧?」

  「啊,怎……」溫寧才剛回過神而已,藍景儀已經扯著他的衣襟讓他彎下腰去了,少年的唇瓣貼了上來,溫寧緩緩地眨著眼,他不需要眨眼的,他也應該感覺不到的,但藍景儀的吻,卻讓他錯覺自己存在著心跳,是個活著的人。

  「你倒是閉眼啊……」剛離開溫寧的唇,隔著少許距離,藍景儀帶著一點點氣音道。

  「呃、我應該閉眼嗎?可是藍公子,你忽然……」

  「景儀,是藍景儀,不是藍公子。」

  「景、景儀,你為什麼忽然就……親了、那個……」

  「大小姐都能親思追了,我怎麼就不能親你了?」

  「啊?」這種他不太理解的思考模式有點像魏公子啊?溫寧想著。

  「要是你覺得不公平,那我讓你親一下。」藍景儀說著便仰頭閉上了雙眼。

  「溫寧不是那個意思……」溫寧看著藍景儀,感到一陣尷尬,但是花緩緩從藍景儀頰邊滑過時,他還是,像是被繩子拉著那樣靠了上去,落下一個很輕的吻,在藍景儀睜開眼睛時,他聽見藍景儀的心跳忽然大了起來,還有,看見了藍景儀微微發紅的臉頰。

  溫寧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便雙手抱緊了藍景儀,雖然感受不到溫度,但彷彿自己不斷失去的人生中,終歸擁有了什麼,「塵埃落定」這四個字浮上腦海,輕輕搖曳著。

  接著,他隱約看見金新雪浪袍飄揚的衣角消失在樹後。應該不是被發現了吧……?

  溫寧有些心虛地抱著藍景儀,他還不想鬆手,像是小時候溫苑看到喜歡的人就緊緊抱著人家大腿不放那樣,抱著藍景儀的手總是鬆不開。

  

  

  「金宗主……剛剛……」

  「好了你,都幾歲的人了。」金凌一臉鄙夷地看著藍思追單手扶著樹的背影,深深嘆了口氣後道:「就算是你叔叔,他有喜歡的人又怎麼了?」

  「可是,那是景儀啊……」

  「要是我舅舅有喜歡的人,我才不管他是誰,我肯定把婚禮辦得風風光光地,讓所有人看看!」金凌雙手插腰道。

  「可是景儀……寧叔……思追輩分有點亂……」

  金凌實在看不下去了,用力從藍思追頭上打下去道:「你等他們要成親再擔心這種問題好不好?」

  「金宗主……」微微蹲著的藍思追單手扶著樹、回過頭來看著金凌,金凌難得俯視他,心跳便有些亂,哼了兩聲就轉過頭,藍思追不曉得對方這是怎麼了,緊張地才要站起來,卻一時沒站穩被絆到,金凌想去接他,結果反而兩個人摔成一團。

  墊在下方的金凌呼出一口氣,敲了下藍思追的頭道:「什麼難看的臉啊?本宗主准了嗎?」

  「抱歉,思追不是……」藍思追才要起來,卻讓金凌按了回去。

  「不要動。」

  「金宗主?」藍思追被按在金凌胸前聽著他的心跳聲,臉慢慢紅了起來。

  「你啊,只有現在這樣一下子也不行嗎?雅正之類的,偶爾不要也沒關係吧。」

  「思追剛才,不是故意別開臉的。」藍思追小聲解釋道,剛才金凌吻他的時候,他察覺到了藍景儀的步伐聲,這才避開的,但是金凌說著這些話時,隱隱約約的委屈讓他心頭微微一緊,藍思追悄悄伸出了手環上金凌的手臂,接著輕聲喊道:「阿凌,你、生氣嗎?」

  「誰生氣了!」

  藍思追為難地笑了,微微仰起頭吻了下金凌的下顎,問道:「思追怎麼做,才能讓阿凌氣消?」

  「就說沒生氣了!」

  「沒生氣的話,阿凌……」

  「幹嘛?」聽見藍思追拖長音卻沒有下文,金凌皺著眉低下頭,卻讓藍思追趁機掙脫開來,反將金凌雙手壓制於頭兩側的地上,藍思追抹額尾端從他肩膀垂到了金凌臉上。

  「阿凌,我能親你一下嗎?」

  「……藍思追,你的雅正呢?」

  「剛剛金宗主讓思追不要了。」

  「你、那你別問我啊!」

  「遵命。」藍思追伸手將抹額尾端攫向頸後,低頭吻上了金凌。親吻這樣的事情,在他們之間總是很慢,有時候是金凌憋氣太久,有時候是藍思追忘記呼吸,金麟臺那邊亂歸亂,當初的金凌還是被保護得很好的,更別提一直在雲深不知處受教的藍思追,什麼都是慢慢摸索著,也沒有旁人可以問,只要有對方就好的想法充滿了腦海,每一次碰觸親吻,都彷彿有小小的電流竄過一般。

  藍思追其實很喜歡看著金凌紅著臉的樣子,但每次看著這樣的金凌,他自己心裡也會有奇怪的情緒在胸臆間脹滿,滿足以及不知足的感覺同時存在著,也微微發疼著。

  這樣下去真的好嗎……對於想要更多的自己,藍思追總是感到有些許不對勁,可是見到金凌的臉又好似哪裡都沒有不對,在他感到困惑以前,思緒會先被金凌的事情全盤佔據。

  他低頭看著金凌,輕微的暈眩與混亂又襲了上來,過去的事情彷彿流沙一樣想將他捲入,現在的金凌瞥了他一眼,便又轉開了視線,藍思追眨了兩下眼,伏下身又問了一次:「阿凌,我可以親你嗎?」

  「你們藍家人到底什麼毛病?」金凌咕噥著,溫熱的氣息吹拂上藍思追的肌膚,這句話又讓他聽得有些心虛,正要起來,金凌卻仰頭啄了他一口道:「我的話才不會問。」

  「嗯,你不用問。」

  藍思追才剛鬆手,金凌便將對方反過來壓制於身下,江家清心鈴流蘇垂到藍思追腰際。

  「你啊,不要再想別的了,知道沒有?」金凌一邊吻著藍思追眼角一邊道。

  藍思追想點頭,又讓金凌的動作弄得發癢,忍俊不住,結果便讓金凌咬了幾口。

  「金……唔……」藍思追來不及出口的微弱抗議都讓金凌吻了進去,腦子昏脹著,自然也沒有餘裕思考其他的事情,包括他叔叔到底是怎麼跟藍景儀在一起的。

  至於被遺忘的這一邊。

  藍思追要跌倒那時,溫寧本來就想出去了,藍景儀忙著要拉住溫寧,結果反而是自己絆倒了,扭傷了腳,溫寧頓時緊張起來,把藍景儀背起來後,看了一眼藍思追他們那邊的方向,雖然不明白怎麼摔成那樣的,但藍景儀遮住了溫寧的雙眼,乾澀的聲音說著:「……別看。」

  「可是阿苑他……」

  「有大小姐在呢。」藍景儀尷尬地移開了目光,點了點溫寧的肩膀道:「背我起來做什麼?」

  「我帶你去找藥師啊……。」

  「噗,魏前輩說你以前是藥師,你背我去找你?」

  「不、不是啊,姊姊說我很沒用,基礎的用藥都還弄不清楚呢。」

  「姊姊啊……雲深不知處這邊都是男女修分開的,所以我也不知道有姊姊是什麼感覺。」藍景儀待在溫寧背上,手越過他頸畔指了指藥廬的方向,溫寧便往那裡走過去。

  「姊姊就像……啊,我本來一直在想為什麼靠近藍公子就會比較安心,剛剛想通了。」

  「因為什麼?因為我人很好?不是啦,叫我景儀。」

  「啊,抱歉,」溫寧歉笑道:「我發現你跟我姊姊,身高一樣呢……藍、景儀?」

  「男人不能隨便提身高!」藍景儀捶了兩下溫寧的肩膀,然而自然並不能造成多少傷害,藍景儀哼了聲道:「長得高了不起啊?」

  「哈……我姊姊也常常這樣說,然後踢我小腿呢,她踢人好痛。」

  「現在是我踢人不痛,所以你才一直說嗎?」

  「啊?」聽著藍景儀氣鼓鼓的聲音,溫寧不解道:「你不喜歡聽我姊姊的事情,是嗎?可、可是我姊姊,雖然兇啊,是個很好的人,真的,沒有上戰場的。」

  「我不是要說那個,」藍景儀沒好氣道:「一想到你現在想的是你在背令姊,我就覺得很……我們怎麼說也算是、兩情相悅之類的?你一直說我像你姊姊,到底還是不是喜歡我啊?」

  「我、我對藍公子,那個……我是……」

  藍景儀抬頭看著天發呆,不出他意料之外,直到抵達藥廬為止,溫寧都沒說出剩下的句子。溫寧把藍景儀背過去放在外頭的椅子上,便又不見了。

  完全沒有必要跑那麼快好嗎?藍景儀默默想著,但他只是繼續抬頭望天,有一下沒下一地回著藥師的問題,藥師似乎以為他會受傷是溫寧做的,藍景儀更加無言了,在魏無羨的各種震撼教育下,藍景儀不由得覺得這藥師還是需要去外面歷練──喔,現在居然輪到他來鄙視別人了嗎?

  藍景儀噗哧一笑,然後又看向了天空。

  雲深不知處禁夜遊,那什麼時候才能跟溫寧一起看星星啊?

  藍景儀陷入了沉思,藥師進了藥廬好一會兒後,溫寧才總算出現,抱胸的藍景儀忽然對溫寧道:「我們在外面吃好嗎?」

  「欸?」

  「然後就住外面。」

  「這……?」

  藍景儀伸出雙手朝向溫寧道:「背我。」

  「好。」溫寧靠近他,轉過身蹲了下來,藍景儀的重量不多時便按了下來,雖然那對溫寧來說,跟沒有差不了多少,不過不曉得為什麼,藍景儀的重量就是讓他有種充實的感覺,甚至想要一輩子這樣背著啊。

  「溫寧,你在笑嗎?」

  「啊……?」

  藍景儀聳聳肩道:「我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你在笑。」

  「嗯,對啊。」

  「是喔?為什麼啊?」

  「我在想啊,能這樣背著你一輩子就好了。」

  「說什麼啊?這扭傷半天就會好了。」

  「哈哈,也是啊。」

  「不過要背我一輩子這種話啊,聽起來好像求婚,我沒看過婚禮,新郎要背新娘,還是媒人要背新娘啊?」

  「這個,我也不知道呢。」

  「不過你就算背我一輩子也不會手痠喔?」

  「不會啊。」

  藍景儀想了想還是搖頭道:「一直讓你背著,我就不能站在你身邊了。」

  「站在我身邊?」

  「如果思追真的被娶進金麟臺,你就只剩我了欸。」

  「欸?」

  「嗯,我也只剩下你了欸。」藍景儀自顧自地點頭。

  「景儀?」

  「我啊……」藍景儀低頭靠上溫寧頸畔,閉上眼道:「你說了姊姊,我就忽然在想啊,我能陪你多久啊?」

  「陪我多久?」

  「對啊,之前你在金麟臺那麼長時間,然後還有……你身邊的人……」

  「景儀?」溫寧又喊了聲,聽見了微微的打呼聲,恐怕剛才藥師有上麻藥吧。溫寧將腳步放輕緩後,將人背出了雲深不知處。

  藍景儀再醒來的時候,他們人已經在外頭的旅社了。他茫然地看著陌生的環境,直到看見站在一邊的溫寧,又猛地給嚇了一跳,藍景儀摀著心口道:「你再這樣,我真的會被你嚇死。」

  「我?請問我做什麼了嗎?」

  「……沒什麼。」藍景儀坐起身道:「這裡是?」

  「你先前說要出雲深不知處,住外面,我記得以前魏公子說這裡的菜好吃,所以就找這裡了。」

  「喔……一間房?」

  「我不需要睡眠的,身上也沒有錢,所以……」

  「我不是那個意思,」藍景儀順了順瀏海咕噥道:「算了,我也不知道我什麼意思。」

  溫寧自然是聽見他說話的,只是也不知道做什麼反應好,便只是呆站著。

  「啊,該吃飯了是嗎?」藍家人的生理時鐘總是堪比日晷,藍景儀這麼說,溫寧想也不想便點點頭。

  眼見藍景儀要叫店小二,溫寧便披上披風、戴上兜帽,要出去了,藍景儀拉住他,一臉莫名道:「你為什麼要出去?」

  「讓人看到我這樣,不好。」

  溫寧的臉畢竟很好認啊。

  藍景儀嘆了口氣,扯著溫寧的袖子讓他蹲下身子,接著藍景儀揭開溫寧的兜帽,捻了個訣後,舒展五指在對方面前揮開,旋即溫寧臉上便多了些血色,也看不見那些傷痕了,雖然如此……。藍景儀心裡有些沉,隨即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兩下,接著道:「這樣就看不出來了,你戴著帽子反而惹眼,我先點菜了。」

  溫寧遲疑地脫下披風,但還是站往了陰暗而不讓人注意的角落。

  藍景儀點了簡單兩個菜,就看見溫寧一直搖頭,他想起來溫寧好像不吃東西的,便也沒繼續叫,接著上菜後,溫寧還是把藍景儀背到桌前,放在椅子上,藍景儀有些好笑,都過那麼久了,他的腳傷也好得差不多了。

  溫寧只看著他笑,心裡滿滿的都是茫然。

  藍景儀讓溫寧也坐下後,便開始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雖然藍景儀給人感覺比藍思追更不像藍家人,但一些細節,還是讓人看得出來果真是姑蘇藍氏子弟,像是吃飯的樣子就很好看。溫寧想著。

  「嗯,你啊,到底是不能吃還是不想吃?」

  「食物對我的身體不好的,吞嚥也很難,而且我嚐不出味道。」

  「喔,那聞一下呢?」藍景儀把盛裝了熱粥的勺子遞過去,溫寧搖了搖頭說:「聞不到。」

  藍景儀收回手,頓了頓後問:「那你,是所有感官都失去了嗎?」

  「幾乎,但看你吃,我覺得應該,很好吃吧。」溫寧這句話不知為何讓藍景儀感到有些害臊了,於是他放下勺子,伸手碰碰溫寧的臉說:「這樣感覺得到嗎?」

  「……很溫暖。」

  「為什麼這樣就可以啊?」藍景儀百思不得其解。

  「我也不知道。」

  「嗯……」

  眼見藍景儀只顧著思考,沒打算要繼續吃的樣子,溫寧小心翼翼地拿起勺子一口一口餵給藍景儀,藍景儀似乎是想得太認真了,也沒注意到,就這樣飯來張口好一陣子後,忽然醒過來回頭看向溫寧。

  現在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一張和藍景儀年紀差不了多少的面容,要是還活著的話……本來被餵的尷尬都沒有了。藍景儀低下了頭。

  「呃,抱歉,我想說要趁熱吃,所以……。」

  藍景儀搖了搖頭,自己將剩下的餐食吃完,讓店小二進來收拾後後,猶豫了很久才道:「你能把衣服脫掉嗎?」

  「啊?」

  「有件很在意的事情,脫不脫啊?」

  「呃,好。」溫寧愣著點點頭,便站起來,背過身解開外衣、裡衣,最後露出了蒼白的肌膚。藍景儀撐著桌沿慢慢走過去,輕聲問:「我可以碰嗎?」

  「碰?」

  「你……背上的傷口。」

  「但我是兇屍……」

  「我再不濟也是個修仙者好嗎?」藍景儀無奈道,接著他的手便輕輕按了上去,溫寧背後的可能不適合說是傷口,而是縫補過的痕跡,針的痕跡、不同顏色的肌膚,碰起來凹凸不平的,一點生人的氣息也沒有,彷彿只是件展示在廳堂的毛皮一般,藍景儀摩娑了好一陣,接著雙手環住了溫寧的腰,側頭讓臉頰靠上溫寧的背。

  「你能感覺到嗎?」

  「能感覺到重量。」

  「……我想努力看看,哪天,換我保護你。」

  「我……」

  「溫寧,有一天我想變得更加強大,我想保護你。」藍景儀低聲道:「我不想要有天,你用講著你姊姊的語氣,跟某個人講我的事情。」

  「景儀,我,我可能不會有死的那天。」

  「修仙不就是為了成仙嗎?成仙以後,我也不會有死的那一天了。」

  「你……以後還會遇到其他人的,其他活著的人。」

  「遇到也只是遇到而已啊。」藍景儀閉上眼睛道:「我不想錯過的人是你。」

  「你年紀還小啊,所以……」

  「所以我還有很長的時間陪你,然後也有更多時間能找到成仙的方法。」藍景儀勉強自己笑道:「別再拒絕我了啊,我快笑不出來了。」

  他本來也不願意想到這些啊,但是歐陽宗主忽然就倒下了,歐陽子真現在整天守在他父親床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可能就換成他當宗主了,金凌也是,金光瑤忽然就成了人人喊打喊殺的對象,最後金凌得自己撐起整個金麟臺,他們都是同一輩的人,棺材裡裝的是死人、不是老人,最近崛起的清河聶氏也是,聶懷桑同樣是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面臨兄長驟逝並成為宗主的。

  以後溫寧認識的人一定會一個一個死去,漸漸在這個世界上,會沒有一個他認識的人。

  他想要待在溫寧身邊更長時間的話,勢必得做出更多改變,而且,他一定要成仙。

  「景、景儀,你在哭嗎?」

  「沒有。」

  溫寧聽著藍景儀的聲音,並沒有回頭,只是說道:「那個,我啊……其實看到你跟阿苑、金公子都好好的,那樣就足夠了,其他的,我是鬼將軍,總有一天會被絞殺的,其實只要比你晚一天就好了,看我消失,你會很難過的。」

  「……那看我或思追死掉,你就不難過嗎?」

  「當然……難過啊。」溫寧的手放上藍景儀的手臂上,輕聲道:「可是接著就會習慣了,好多次了。」

  「我不會讓你習慣,我一定會成仙。」

  「景儀,我……」

  「好啦,」藍景儀猛地鬆了手後道:「接著去哪裡看星星啊?」

  溫寧等了半晌才回過頭去,藍景儀還是原本那樣,溫寧緩緩伸出手牽住了藍景儀插在腰際的手指,他低頭輕聲道:「我們去亂葬崗,好嗎?」

  「可以啊。」

  ……藍景儀其實有點想收回前言了。

  因為剛好是上元節,夜裡人也不少,溫寧又穿著連帽斗篷,要多顯眼有多顯眼,幾乎每個經過的人都回頭了,藍景儀最後還是受不了了,把溫寧拉到人比較少的河邊,直接脫去溫寧身上的斗篷,並替他整理了下儀容後,雙手拍在溫寧臉頰上道:「這樣好看多了!」

  「好看嗎……」

  「嗯,我覺得很好看。而且他們認不出來,鬼將軍這個名字聽起來就沒你那麼好看啊。」藍景儀抱胸點頭道。

  溫寧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剛好看見幾隻蚊蟲正要靠近藍景儀,便伸手把他抱入懷中,沒料到溫寧會這樣做的藍景儀瞪大了眼。

  「啊,那個,蟲不會靠近我,所以你別離我太遠。」

  河邊之所以人少就是因為蟲多。

  「這種原因啊……」藍景儀咕噥著,「慢慢來吧。」

  走往亂葬崗的路上,藍景儀確實就不怎麼離開溫寧身邊了,沿途他們還買了些小吃,藍景儀故意誇大了自己的表情讓溫寧理解每樣小食的味道,雖然溫寧的面部表情還是僵硬,但藍景儀覺得對方應該是想笑的。

  能笑多好。

  藍景儀也跟著笑了起來。

  「我下次給你配個香包好了,防蟲的。」

  「你不要離開我身邊不就好了?」

  「……啊,也是啊,不過魏公子好像說過送香包可以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

  在離身影漸杳的兩人稍遠處,藍思追將手裡的燈塞回給店主,又跟了上去。

  金凌看著藍思追的背影,默默翻了個白眼。

  我緊張我舅舅的婚事都沒你那麼誇張!

  ──遠在雲夢的江宗主打了一個噴嚏。

  金凌嘆了口氣後,也跟了上去,畢竟藍思追現在腦子不太清楚,不能沒人看著。

  而不遠處、也就是這一帶最高的酒樓上,魏無羨手裡拎著一罈酒,咬開封口束繩後道:「金凌那身校服那麼醒目不說,思追還穿蘭陵金氏那件金線繡花的披風,溫寧沒發現,我還真不相信……思追和金凌跟蹤人都不合格啊,不就還好江澄還在雲夢?」

  魏無羨才喝了一口,酒罈便讓藍忘機給搶了。

  「……藍湛,你的抹額……好吧,你喝到我的酒了。」魏無羨看了眼藍忘機抓在手裡的抹額,無奈地想,後面幫不了你們了,自己加油。

  

  

  

  



沒有地圖的路痴金魚,像沒有抹額的思追一樣沒辦法出門(什麼東西?)←這篇是我手機死掉那時開始打的欸。
被白貓提醒我才發現,對欸,溫寧死的時候也是十幾二十歲吧,所以他跟景儀也算年齡相近吧(???)。
溫寧183-景儀168=15
……十五公分的身高差?景儀跟溫情一樣高……!所以就這樣了。
我現在對寧儀寧這對就是微妙地有點雷(因為跨輩分)但又覺得很可愛很萌的奇怪狀態,但不知道為什麼白貓在看完文最初和思追相同等級的錯愕(喊著你到底怎麼想到這對的!)以後,她忽然就開始供梗反過來推我寧儀了,裁判,有人這樣的嗎?
……時隔多日,我終於又能寫文了OTL
我要拿出朋友說的:「我就是大手!」的氣勢壓制過去這一陣低潮,會漸漸正常的。但我說真的,人還是邊緣點好,沒了命什麼都不能談。
驀然回首,一篇一篇居然都連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