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殘香

貪看陌頭楊柳色,浣殘香流故人來。 絲蘿依依何患去?只豢琴瑟梢頭開。

錯身而過之後12(原劇線完結)

魔道祖師同人‧聶懷桑X莫玄羽X聶懷桑

  • 忘羨:堅持佔據地盤到最後的兩人。
  • 堅持我是愛薛洋的到最後。
  • 涉→瑤→羽的描述有。
  • 原著線結局。
  • 有髒話。
  • BGM:Safe & Sound - Taylor Swift feat. The Civil Wars




  「宗主。」

  「進來吧。」

  門吱呀一聲地開了,聶懷桑緩緩轉過頭去看,在聶瑀靖以及聶家主事退到一邊後,藍忘機以及魏無羨走了進來,過了好半晌,藍景儀被推了進來,讓門檻絆得踉蹌了幾步,咳了兩聲,瞪了門外一眼,接著藍景儀才佯裝鎮定地走到藍忘機身後站定。

  「那就……聶宗主,之前和你說過的,你確定要……?」魏無羨手裡摩娑著那把粗糙的笛子問道。

  聶懷桑低下頭看著懷中莫玄羽隨著自己呼吸起伏的睡顏,怕驚擾了他似地用極輕的音量說道:「我想知道,我……這輩子,已經說了太多次不知道,而這件事,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到最後。」

  「事情涉及薛洋,狀況可能比你想得要糟。」

  「但是,魏兄,」聶懷桑抬起頭來看著魏無羨道:「再難堪痛苦的真相,都還是有需要面對的一天,不是嗎?」

  魏無羨嘆息著瞥了藍忘機一眼,然後低頭看向腰際曾經總是別著江家銀鈴的地方,閉上眼,良久後才道:「聶宗主,按你現在的狀況,共情極有可能迷失其中,不如還是我代勞吧。」

  「不可。」藍忘機按住了魏無羨的手道:「我來。」

  「唉,藍湛啊……」魏無羨伸手按在藍忘機肩頭道:「在場所有人,我最怕你跟我說這句話。」

  「為何?」

  「還問?現在這種狀況,哪怕景儀都比你鎮定。」

  「魏前輩……這是在誇我?」藍景儀瞪大雙眼指著自己。

  「藍景儀你腦子是進水了吧?」剛跨進門檻的金凌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金凌走到床前低頭看著莫玄羽,良久後才道:「我來吧。」

  「你?」

  「那什麼語氣?這是我……這是我叔叔,我是最適合的人,不管聽到什麼,我都能馬上理解,況且,聶宗主的戾氣需要含光君壓制,藍景儀和藍思追搞不好連看到人都不認得誰是誰,至於魏無羨……含光君的擔心很正常,莫玄羽是原身的靈魂,魏無羨也可能出不來。」金凌緩緩伸出手、在觸碰到莫玄羽以前收回了指尖,他轉頭將江家銀鈴交給魏無羨道:「老樣子,銀鈴做提醒。」

  魏無羨微微一愣後才接過銀鈴,不發一語地替金凌處理好一切,隨後,由金凌對莫玄羽進行的共情開始,金凌閉上了雙眼。

  

  金凌……不,莫玄羽醒來的時候,手腕到指尖都是冰冷的,在離他比較遠的地方,有火盆在燒著,躍動的火光一點一點刺上他的眼皮,模糊的視野晃了幾晃,他看見有個灰色的人在對面,雙手被綁在橫木兩端,但他看不清這人的臉,只覺得他應該、可能在哪裡看過才對。

  他身子剛剛一動,便頓時察覺到自己手肘的僵硬與痠乏,轉頭一看,他的手和對面那個人一樣被分綁在兩旁,鈍痛的腦子一時想不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他只能藉著用力閉眼好讓自己清醒一點,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總算聽見了腳步聲,莫玄羽緊繃起全身神經,看著即便是這種光線、也相當醒目的金星雪浪袍朝他靠近。

  靠近的身形比他要高,他現在的姿勢又不好抬頭,看不清臉,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快,握了幾次手也抓不回觸覺,感覺血液大多已經離開了手,接著那個人猛然蹲了下來,背光讓他無法辨認那張隱在陰影中的面容,但那嗓音,他是有印象的。

  「喔,醒啦?」那是薛洋的聲音。莫玄羽和金凌給出的答案重疊在一起。

  「……薛公子?」

  「嗯,怎麼說呢……你真的挺笨的啊,莫玄羽。」

  「……什麼意思?」

  「從現在開始,我會教你獻舍術,你就用來召喚夷陵老祖吧。」

  「獻……舍……?」

  「是啊。」薛洋一個響指托了個掌心焰,接著歪頭微笑,露出一點點虎牙,看上去就像可親的哥哥一般。

  「你說……你不是……」莫玄羽的頭很痛,他總覺得哪裡錯了,但他卻說不清楚。從莫玄羽的想法以及記憶中,金凌看見了當初莫玄羽在與聶懷桑告別後去找蘇涉的事情,薛洋說要以莫玄羽為靶,讓溫寧的怒氣盡數在莫玄羽身上爆開,而薛洋會趁此機會將溫寧轉移到更牢固的壓制之中。

  「嗯,我後來發現其實這個方法治標不治本,我決定還是選能徹底解決問題的方法,既然溫寧是魏無羨煉出來的,那只要把魏無羨召回來就好了,這樣也不需要什麼鎮壓了,直接問本人,這不是更快嗎?」

  莫玄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而金凌心中警鈴大作,他不像莫玄羽腦部受到重擊,他這樣一聽便明白過來,薛洋是要讓莫玄羽獻舍給魏無羨,然而這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他說什麼也不可能改變任何事,金凌只能壓下一切情緒,繼續聽著他們的對話。

  「所以接下來就要靠你了呢,莫玄羽,告訴我,你恨的人是誰?金光善?他婆娘?還是誰?」

  「恨……?我沒有……呃!」

  薛洋猛地用力抬起莫玄羽的下顎道:「那可不行啊,你沒有恨的人,那怎麼獻舍?給我想一個出來。」

  「我不知道……」

  「嘖,你是聶懷桑啊?」薛洋像嫌噁心一般甩開了莫玄羽的頭。

  「我從剛才開始,就完全聽不懂,薛公子……鬼將軍,不是要鎮壓不住了嗎?」

  「蠢孩子,當然是我騙你的啊。」

  「什……!」

  薛洋瞇眼道:「你的腦子是擺設沒錯吧?啊,既然你沒有恨的人,那從現在開始,你學著恨我好了。」

  「恨你?」莫玄羽茫然地反問道。

  「嗯,是啊,好,那我第一個拿來威脅你的就是金凌,只要你每天的進度沒有達成,我就視情況,剁掉金凌的指頭或其他部位,你覺得怎麼樣?」薛洋露出親切的笑容問道。

  「你、薛公子,你到底在說什麼?」莫玄羽緊張道,而金凌聽到這句話卻是愣住了,因為莫玄羽的腦海中同時出現的還有當時薛洋說:「你希望這個人是你、金凌、姓聶的、還是金光瑤?其他人可不行,畢竟這祕密嘛,不能再更多人知道了,要是你沒辦法決定……我覺得最好的選擇是金凌,反正金光瑤他也有自己的小孩,不差一個可能還會被老太婆當作棋子使用的嫡孫,況且金凌的血最靠近金子軒。」的聲音。

  薛洋不耐地揪起莫玄羽的瀏海往上扯道:「我在說,你他媽的給老子馬上學會獻舍術,否則我會從你最重要的金凌開始,慢慢凌遲他,直到你學會為止,要是金凌小公子就這麼不耐操,隨隨便便就死了,」薛洋又綻出一抹笑道:「那就輪到聶懷桑了,聶懷桑雖然靈力低微,好歹也是個從小修仙的,不會那麼輕易被弄死呢,很棒的,對吧?」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莫玄羽強迫自己打幾起分精神問道。

  薛洋噗哧一笑道:「你腦子真的壞了是不是?是你本來就這麼蠢、還是談戀愛會讓人變蠢?喔,可能你本來就笨到這種程度,然後,談戀愛讓你更笨了?就像蘇涉,蘇涉就是這樣,金光瑤嘛,還算得上聰明……可惜。哈,你們都有病。」

  「談戀愛?什麼?」

  薛洋邊嘆息邊搖頭道:「金小公子說對了一件事,真的連仙子都知道的事情,你們就是蠢到看不見,你到現在還不知道你喜歡聶懷桑?」他接著哼笑了聲,「你不想保護他嗎?清河聶氏是什麼狀況,你該最清楚不過,你以為他那麼常跑金麟臺是為了什麼?哪個家主會這樣一直往別人仙邸跑的?他在不淨世的處境,完全不比你好啊……你不覺得你也該保護他嗎?」

  「我……?」莫玄羽緊皺著眉頭似乎還未能理解過來薛洋的意思。

  薛洋忽然興致缺缺道:「你自己想清楚,你對面就是溫寧,你對著他好好想清楚,為了保護你最重要的金凌和那個草包宗主,你可以怎麼做,薛爺爺我今天寬厚一點,我給你一天的時間,看你要不要為了他們做點什麼。溫寧現在可還沒完全鎮壓住……你,好好看清楚吧。」然後他便起身雙臂交疊在後腦勺上離開了。

  莫玄羽覺得頭很痛,不只是實際上的痛,還有薛洋說的太多資訊都攪和在了一起,薛洋的說話方式不像金光瑤,不會用最容易懂的那種說法,莫玄羽現在思緒又運轉得很慢,得花上許多時間才能理解話語的意思。

  他第一件抓到的事情是,薛洋也和金凌一樣,覺得他喜歡聶懷桑……?可是他和聶懷桑不熟,不只,不只這個,聶懷桑是、男的啊,娘親,娘親還在等他帶媳婦回家,然後接娘親一起,到蘭陵住,喜歡……?喜歡?

  莫玄羽低頭看向自己腰際,儘管看不真切,但那裡繫了兩個錦囊,其中一個是聶懷桑給的,裡面有好些藥,直到聶懷桑回來他都用不完……回來?不對啊,聶懷桑就算要回,也是回清河不淨世啊,為什麼他會認定對方來金麟臺是回來?當初,他是不是和聶懷桑說他要等他回來?為什麼?

  這樁他想不明白,便先換一樁。薛洋的意思是要用金凌和聶懷桑威脅他,讓他獻舍,獻舍是什麼?他聽過奪舍,畢竟剛進金麟臺的時候,金光瑤就跟他提過了,如果是一般在仙門世家出生的孩子,都會進行安魂禮,以防止被奪舍,奪舍即是失去自己身體的自主權,身體由其他靈體所侵占。那獻舍是……?薛洋又說這樣夷陵老祖魏無羨會回來,所以是和招魂很像的法術嗎?那為什麼需要用恨意?而且不必是與魏無羨本人相關的恨意?

  莫玄羽在金麟臺待的時間太短了,短到大部分的法術都還只會點皮毛,更別說才剛結丹能有什麼靈力,自然也沒可能用到或練習到任何術法,沒聽過獻舍亦是理所應當……可是薛洋要他來做,為什麼?薛洋自己不行嗎?恨意,恨意到底要做什麼?為什麼要恨薛洋?

  他剛剛說的,要凌遲金凌和聶懷桑的事情,是假的吧……?可是……。

  莫玄羽勉強抬頭看著對面,他沒見過溫寧,然而眼前人確實灰白得過分了,沒有哪個活人的皮膚是這種顏色,以前門生帶回來的走屍,似乎是這個顏色沒錯,那些走屍都交給了薛洋,莫玄羽其實不清楚他們在做什麼,他是聽過好些流言蜚語,然而他沒有去問金光瑤,因為那不是他該管的事情,如果金光瑤有需要會叫上他,既然沒有的話,就是說莫玄羽還幫不上忙,對莫玄羽來說能留在金麟臺已經很好了,這裡,他有家人,不是像莫夫人那樣的親人,而是像娘親那種真的對他很好很好的家人,像是金凌、像是金光瑤,也許之後還有現在仍不熟的嫂嫂秦愫以及才一歲半的金如松,未來,會很好的,他們在做什麼又有什麼要緊的?

  莫玄羽覺得他自己或許也不是真的那麼正派,為了真正重要的人,他大概會把公理正義也往後排,他其實是這樣自私的人,所以每次聶懷桑要替他上藥的時候,他總覺得,自己到底有什麼資格接受這樣的善意呢?聶懷桑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和他不一樣……而且那是一家宗主,讓他上藥,太奇怪了啊,他連金姓都沒拿到呢。

  然後保護……他怎麼可能保護得到聶懷桑……。

  待意識到的時候,他想的都指向了同一個方向。

  他所思考的全都是他做不到,而不是他不要做。明明現在和那個鬼將軍關押在一起的人是自己,他不是該感到害怕才對嗎?為什麼他害怕的反而是金凌和聶懷桑會受到傷害?現在情況最危急的明明是自己啊。

  莫玄羽忽然苦笑了聲。

  真的太奇怪了啊。

  真的很奇怪,還有,莫名其妙。金凌想著,這根本不是莫玄羽該擔心的事情……而且薛洋他才沒那個膽,可是,這種痛到不能呼吸的感覺又是怎麼回事?

  聶懷桑跟金凌說仙子的事情那時候,金凌還沒有多少感覺,在他記憶裡確實隱隱約約有個人抱著仙子給他,那個人穿著金星雪浪袍,對他笑著,說了什麼……金凌想不起來,可他一直以為那個人是金光瑤。

  他到底忘記什麼了?

  莫玄羽又望向了溫寧的方向。金凌還那麼小,他還會有很長、很好的人生,他不像自己,他一定會和高貴的仙門世家小姐結親,金凌的婚禮啊,好想看到呢。莫玄羽恍惚地想,接著他彷彿又看見他和莫二娘子一起移植的那棵黃槐,風一吹落下了黃花紛紛,比起金星雪浪更似壯麗的海浪,雖然他沒看過海,因為莫家莊離海好遠啊。

  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在想這些?金凌很想翻白眼,他覺得他會被莫玄羽蠢死,怎麼有那麼白癡的人?然而莫玄羽腦中轉的都是這些亂糟糟的事情,不是金凌就是聶懷桑,兩個人在莫玄羽腦中都是需要保護的人,真的很奇怪,莫玄羽知道他在想的這兩個人,一個現在已是宗主,另一個以後也成為宗主了嗎?到底哪個白癡在自己有性命之危時想的還是兩家宗主的安危啊?

  雖然金凌沒辦法準確指出時間點,但現在應該就是溫寧說見過莫玄羽的時候了,他記得溫寧說過自己神識恍恍惚惚的,不記得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對莫玄羽的模樣也是藏在很深的地方,直到見習慣了現在的魏無羨,才想起這麼件事。

  真的,說曹操曹操到。金凌才正想著,對面的溫寧便猛地狂爆起來,扣住手腳的鎖鍊發出了金屬撞擊的清脆聲響,溫寧朝這裡吼叫的猙獰面容是金凌未曾見過地恐怖,這才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鬼將軍,而不是那個默默跟在他們身後保護他們的溫寧。

  然而莫玄羽心中卻無恐懼,只是恍神一般,事不關己地想著,還好不是金凌或聶懷桑要面對這些。

  所謂的喜歡到底是什麼樣的情緒?莫玄羽喜歡金光瑤的,那個總是待他很溫柔的哥哥,和金麟臺其他兄弟完全不同,至少只有金光瑤的笑容像真的一點;他喜歡金凌的,金凌還那樣小,沒有爹娘,又總是把自己武裝得很好,常常讓人忘記金凌還是個很小的孩子,秦愫和金凌不親,畢竟她也有自己的孩子,金光瑤很忙,然後,金麟臺其他的人,不是想讓金凌去死,就是想巴結金凌,這些事情,那個太聰明的孩子看得很清楚,結果更加把自己裹成刺蝟一般了,誰要靠近都得被他扎傷,莫玄羽已經想不起來為什麼金凌願意讓他抱了……是因為他曾經帶著金凌去找江厭離嗎?好像有哪次,金凌哭著說要找娘親,那時候金凌全身都是泥沙啊,傷口都泡在裡面了。

  是這件事情嗎?他想不太起來了。腦子很鈍。

  喜歡、戀愛,談戀愛又是什麼?

  聶懷桑有不一樣嗎……和金光瑤不一樣,和金凌不一樣?

  好像是不一樣的,但他不知道到底哪裡不一樣。聶懷桑和金凌一樣,總是在哭啊,雖然他們不會表現出來,可是他看得出來,他們總是在哭,就像是以前,在莫家莊的時候,他四歲以後金光善不來了,莫家就開始欺負他們,他明明想哭的,但阿娘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要他笑,繼續笑,所以他就習慣了,不管怎麼樣,只要笑了,他就不悲慘。

  金凌不笑,但金凌總是生氣……聽說雲夢江氏的江澄江宗主也是這樣,金凌很像他,聶懷桑,聶懷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靠在他身上哭了呢,所以他該保護聶懷桑的啊,雖然他什麼都做不到,他也想做到點什麼,這是遇見聶懷桑以後才有的想法。

  以前他想的都很簡單啊,金凌有很多人保護著,所以只要金凌偶爾把他當避風港一樣靠過來,光是這樣,他就覺得自己已經替金凌做了什麼,因為金凌擁有的很多,所以缺少了他也沒關係,可是聶懷桑不是。

  莫玄羽後來想過的,關於那個自己消失了以後、聶懷桑到處找他的夢,可能……莫玄羽真的這樣想過,雖然他和聶懷桑沒有很熟,但聶懷桑身邊沒有別的人了,莫玄羽自己有金凌、金光瑤、莫二娘子,聶懷桑的家人只剩下嫡母,也很少看見他和誰多有來往,確實是一直跑金麟臺或者雲深不知處的樣子,金光瑤能分給他的注意力很少,恐怕藍曦臣也是,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這樣,聶懷桑才老是要找莫玄羽。

  明明找他也沒有用啊。宗主的事情他又不懂,修仙之事的話,雖然聽說聶懷桑靈力低微,也不可能低過他啊,他連自己的配劍都還沒有呢,他根本沒有任何幫得上聶懷桑的事情,可是就算這樣,聶懷桑還是一直在找他,找到了也不是要做什麼,就是給他上藥,金氏也有自己的藥師的,雖然藥師不太搭理莫玄羽,不過再怎麼說,聶懷桑是一家宗主啊,宗主給他上藥,很奇怪呢。

  很奇怪啊,可是如果說,他消失了的話,可能這世界上唯一一個會去找他的,就是聶懷桑了。他當時不過是讓聶懷桑放心哭而已,為什麼光是這樣,聶懷桑就一直記著要報答的事情呢?不需要這樣啊,自己身上的傷口不管上不上藥都是,總有一天會好的。

   「咳……」

  對面傳過來的塵沙嗆進了莫玄羽因為喘息而微張的口中,讓他不住咳了起來,他想透過漫漫塵煙看過去對面,卻只是徒勞無功,眼睛痠疼著,總看不清楚。

  還好不是金凌和聶懷桑他們在這裡啊。

  莫玄羽忍不住又這樣想著。

  萬一這次我真的回不去,聶宗主,不要找我,好嗎?

  夢裡的聶懷桑找他的時候,幾乎是發了狂的,莫玄羽隱約記得當初聶明玦的死法也很相近是這樣,所以他不想要啊,萬一聶懷桑也是這樣死的,他最後會很難受吧。不要死啊,真的,不要死啊,不要找。

  雖然是不自量力的願望,但是他第一次有想為了某個人做點什麼的心情。

  以前一直不想承認的,可是啊,可是……其實他是難過的,有好幾次他想跟聶懷桑說:「真的不用報答什麼,可是,你能看看我嗎?」最後終歸還是嚥下了,因為聶懷桑給他上藥的時候,神情那麼專注,好像全世界就只存在這麼一件事一樣,然後,莫玄羽就又說不出來了。

  他真的不是什麼好人啊。就算知道聶懷桑只是因為當初他做的那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在報恩而已,他還是想啊,要是聶懷桑能真正看到自己就好了,為了這個奢望,他可以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他可以繼續看著對方專心的模樣,假裝……假裝……

  假裝你其實是喜歡我的。

  啊。

  想通這點後,莫玄羽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

  答案不是很簡單嗎?金凌早早就想通了,卻只剩下他自己在繞圈子。

  他很希望的,他很希望金凌說的是真的,要是聶懷桑也喜歡著他就好了。

  桂花,還來不及開呢。

  轟然一聲,溫寧的方向忽然傳來劇震,地面的震動一下比一下更為劇烈,越來越靠近莫玄羽跟前,莫玄羽閉上了眼睛。

  旋即哐噹一響,隨後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待莫玄羽隱約能看見時,有個人擋在他身前揮劍,幾下把襲來的溫寧給逼退了,接著莫玄羽轉頭看見倒在一旁的蘇涉。

  薛洋甩了甩降災,隨後還劍於鞘,帶著滿臉鄙夷看向蘇涉:「你覺得你這樣很了不起嗎?」

  「你不該,鬆開鬼將軍。」

  「哈,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給我說教了?你現在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了不起啊?」薛洋說著,然後走向蘇涉,踩向他的胸膛,肖似姑蘇藍氏的校服上出現了極為顯眼的印子。

  「那是斂芳尊喜歡的人……」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你們全都有病。欸,我問你,你什麼時候要告訴金光瑤,你喜歡他啊?」

  蘇涉喜歡金光瑤?

  莫玄羽還困惑著,金凌反而明白過來,難怪蘇涉無論何時都以保住金光瑤為優先,不過蘇涉說的「斂芳尊喜歡的人」又是指誰?

  「我不會說。」

  薛洋得到這個答案以後仰頭大笑了起來。

  「金光瑤不敢跟莫玄羽說喜歡他,你不敢對金光瑤說你喜歡他,你們會不會太好笑了?可笑到我都快吐出來了。」薛洋加重了力道,蘇涉沒忍住悶哼了聲。

  金光瑤喜歡莫玄羽?

  聽到這件事,金凌覺得自己的腦子快燒壞了,這已經遠遠超過他以為會聽到的東西了,這個時候的他在幹嘛?金光瑤喜歡莫玄羽?金光瑤喜歡莫玄羽?

  他能理解剛才是薛洋做戲假裝溫寧逃脫控制,然後逼莫玄羽做決定,溫寧卻被蘇涉擋下少許,為了掩飾這點,薛洋才會提前出來將溫寧趕回去,這個推論最好的證據就是,溫寧真正的殺傷力,不是薛洋或蘇涉可以擋下的,可是這件事情莫玄羽不知道,所以要是看見薛洋能擊敗溫寧,那在莫玄羽心目中,薛洋就會是比溫寧還可怕的存在了。

  可是他不理解,金光瑤喜歡莫玄羽?

  所有人都告訴他,莫玄羽是因為騷擾金光瑤才被趕出去的,連金凌自己都隱隱約約記得親眼所見此事,卻對實際上發生了什麼全無印象。

  金凌又想起聶懷桑說的事情,加上共情看到的內容,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他強迫自己脫離現在的狀況,這不是他叔叔,他不是金凌,他必須記錄一切到最後,他可以做到的,他是蘭陵金氏當代家主,他一定做得到的。

  「啊,差點忘記莫玄羽了。」薛洋回過頭來,眼中閃過紅光,他微微笑道:「你什麼都沒聽見對吧?」

  莫玄羽還沒能回答,只是茫然地看過去,他還無法理解金光瑤喜歡他是什麼意思,薛洋已經用降災逼在他咽喉問道:「所以,要怎麼做你才會恨我?」

  「……我為什麼要恨你?」莫玄羽從來沒學會過要恨人,莫二娘子總讓他笑,人家說他沒爹,他就說他爹總有一天會來接他們娘倆的,莫夫人欺侮他,阿娘也會告訴他,現在有地方遮風避雨的,很好了,連家奴都踩在他們頭上時,阿娘說人家還替我們送飯呢,他不知道有什麼東西是他可以求的,所以任何一點小事都是,記得好的,沒有不好的,什麼都是恩惠,所以他不知道怎麼恨。

  卻不料這句話讓薛洋動怒了。

  「你到底是過得多好啊?哈,可笑,你到底是太自以為是?還是太蠢?這世界這麼髒,你居然問我為什麼?你沒見過骯髒齷齪、沒在泥裡打滾過?你不知道我為了達到目的什麼都做得出來?好吧……這是你逼我的,明天,你會看到金凌的指頭,我說到做到。」薛洋說完便離開了。

  隔天他依約帶來一截小拇指。

  每日都是,一點一點蠶食鯨吞著莫玄羽的意志力,一開始莫玄羽還可以說這不是金凌的,但隨著時間漸長,他越來越無法確定,天天就是見著東一點、西一點的屍塊出現在面前,血腥味漸漸模糊了他的嗅覺,他日日泡在其中,很快什麼也分不清楚了。

  然後薛洋會教莫玄羽怎麼獻舍,在他神識恍惚的時候,強行將這些內容灌入莫玄羽腦中,金凌光是旁觀就快要發瘋了,完全沒辦法細看莫玄羽此時的心境。

  他聽見莫玄羽的聲音不斷說著;「我等你回來。」又聽見薛洋偽裝著聶懷桑的聲線時而說著:「我回來了,但我快死了,被你害的。」時而說著:「他不會回來了,他讓我煉成兇屍了,乾脆把你也煉成兇屍,你們湊一對。」時而也說著:「你繼續等啊,搞不好他會回來陪你,和金凌的屍體一起。」

  長此以往下來,不瘋也得瘋。

  金凌沒有辦法,只得強迫自己想著藍氏清心音的旋律,原本他最熟的該是催動江家銀鈴的清心訣,奈何要是現在江氏銀鈴一響,金凌就會脫離共情,所以他還是強忍下來了。

  不曉得是哪一天,總之過了很多天後的某一天,薛洋忽然什麼也沒帶,神情淡漠地看著莫玄羽喃喃道:「雖然是遲早要被查到的,但我可不甘心啊,還有什麼辦法對吧……比如,」薛洋忽爾歪頭一笑道:「還有你啊。」

  莫玄羽還來不及思考,薛洋已將手按在莫玄羽天靈蓋上,唸著什麼莫玄羽沒聽懂的咒語,莫玄羽感覺得到疼痛在抽離,然而另一波更強烈的痛楚卻從他四肢百骸爆發開來,無處不痛,痛到連叫也叫不出聲,他能感覺到自己在消失,有一部分離開了,他不知道這是什麼。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痛到沒辦法思考,痛到好想直接去死。

  意識迷離間,他彷彿看見了另一個自己就被綁在那木樁上,那個自己瞬間便垂下了頭。

  怎麼會有兩個自己?他看著自己,那自己是誰?

  自己是誰?

  他是莫玄羽?他是莫玄羽?誰是莫玄羽?

  他迷茫地看著又有一團光點離開他,宛如被嚇哭的幼兒撲向娘親懷裡一般,衝入了木樁上那個自己腰際的另一個錦囊裡。那是莫二娘子唯一能送他的東西,一針一線都是她縫出來的,莫玄羽在裡面放了些很重要的東西,之前他撿到聶懷桑的玉珮,不知道怎麼處理,就拿腰帶包起來隨身帶著了,他也沒有帕子一類的,不然用那個要好些吧?

  那個玉珮,聶懷桑好像說過是定情用的,雖然沒說得很清楚,但莫玄羽拿著這個玉珮的時候,總覺得忐忑,他一定會還回去的,但是又會想,要是能永遠帶著就好了。

  假裝聶懷桑真的是送給他的。

  啊,他果然明明就知道自己是喜歡聶懷桑的欸。

  聶宗主,你什麼時候才回來啊?可能沒有桂花茶喝了欸。

  世界漸漸暗了下去。

  他再醒來時,他所在之處已經改換了。

  周圍都是灰暗的石頭,有幾盞燈,但看起來還是過分暗了,他茫然四顧,只見到眼前有個人拉著他的手,那低頭拉著他手的動作很像聶懷桑,不過一定不是聶懷桑,聶懷桑身上有很好聞的味道,好像說是聶懷桑自己調的薰香,所以是獨一無二的味道。

  「……薛洋被趕出金麟臺了。」

  在莫玄羽之前,金凌認出了這是蘇涉的聲音。

  「都是他擅做主張,害斂芳尊的計畫全都要延宕了,活該被趕出去,他真的有病……他一直催眠靈魂不全的莫玄羽,跟他說斂芳尊就是聶懷桑,而金凌被薛洋弄死了,所以莫玄羽要快點去求助聶宗主,說要嫁給他,然後在家裡一直等、一直等,哪天就會有人來帶他去不淨世,只要薛洋死了,金凌就會活過來。那個神經病,為什麼要那樣說?」蘇涉用力捏住莫玄羽的脈門惡狠狠道:「你為什麼就是不能喜歡他?斂芳尊哪裡比不上那個草包?是你自己抱住斂芳尊,卻跟他說:『我喜歡你,我想和你作夫妻,聶宗主,你要回來了嗎?』你憑什麼?」說著,蘇涉的聲音又無力起來:「他那樣難過,你看不到。那邊那個你瘋了,這邊這個……就算告訴你也沒用。你活下去,然後記得這次你要喜歡的人是誰,不要再讓斂芳尊難受了。」

  莫玄羽只是靜靜聽著,但金凌留意到了,這具身體,莫玄羽幾乎沒有任何操控能力,連最簡單的動作都不能做,說話也是,也許拼盡全力可以說出幾個字,然而也不過如此,這樣活著和死了差別並不大,金凌甚至很難理解蘇涉這麼做,到底算是報復還是在救莫玄羽,真的要救他的話,只要把莫玄羽這一魂二魄還回去就好了。

  對,這裡是只剩下一魂二魄的那具身軀。儘管能推知這點,可是他還是沒能理解蘇涉為什麼這樣做。

  「那個有病的,讓你記得獻舍術有什麼用啊?你根本不可能完成獻舍,你就是以魂飛魄散為祭也換不到魏無羨,他這是在報復?報復你還是報復斂芳尊?雖然不知道他要幹嘛,但我不能殺你……你是斂芳尊喜歡的人。」蘇涉像在催眠自己一般喃喃著,隨後鬆開了莫玄羽的手。

  這人也瘋了。剛能喘口氣的金凌暗自下了結論。

  燭火忽然全數暗了下來。

  莫玄羽隱隱約約能感受到石室的門開了,然而他聽不清楚,也已經看不見了,這具身體就是個填不平的坑,為了維持最低的靈力耗損,蘇涉幾乎剝奪了他的五感。他還算活著嗎?他也不知道。但有人抱著他,然後背起他,他隱隱約約又嗅見那陣薰香,是夢嗎?還是又要騙他了?又是騙他的吧?

  他隱隱約約看見了光。

  叮鈴。

  隨著一陣清脆的響聲,金凌忽然醒過來,眼睛還沒來得及適應光亮,先是喉頭一甜,嘔出一大口血。

  「唉我早搖鈴了,你這是何苦啊?」魏無羨一邊說著一邊理所當然地往藍忘機身上要摸帕子出來,藍思追見狀也跟要找自己的,結果,第一個到金凌面前替他擦血的,卻是聶懷桑。

  聶懷桑一手遮著金凌的眼睛,一手執帕擦拭著他的嘴角,未置一詞。

  金凌又是咳了好幾下才將血吐盡,魏無羨推了推藍忘機,藍忘機才到金凌身後替他輸送靈力,直到金凌有力氣推開聶懷桑的手後,金凌瞪著聶懷桑好半晌,才啞著聲音道:「你早、就、知道?」

  「知道什麼?」

  金凌又看了聶懷桑許久,接著,淚水就這樣湧了上來,他以為他早就忘記要怎麼哭了,當宗主不能哭的,雖然他沒辦法做到金光瑤那樣總是笑著,但像江澄那般做到讓人不敢造次還是可以的,可是他已經忍不住了。

  他的世界崩毀了。

  早在很久以前,那個被他稱做花枝的人離開時,就崩毀過一次了,可是那時候的事情他不記得了,因為聶懷桑叫他忘記,這麼多年以來他都沒發現,是聶懷桑下的這個暗示支持著他,讓他忘記除了江澄以外,世界上還有一個人將他當作最重要的人,忘記那個人的背叛,遺忘他的所有。

  聶懷桑輕聲嘆息,將金凌攬入懷中,他想起來當年莫玄羽也是任由他靠著,讓他在崩壞的世界中還有一絲支撐,莫玄羽離開那時,聶懷桑自身難保,更不可能去保護金凌,他唯一能想到的方法只剩遺忘,忘了就不難過了,金凌還小,所以會輕易接受暗示,哪怕是再簡略粗糙的暗示。

  他拍著金凌的背、任由他哭著,直到金凌推開他為止,金凌向聶家主事要了筆墨紙硯,便落座案前,開始寫下他經歷的所有,並叫魏無羨喚來溫寧,讓溫寧就在旁邊看著他寫的東西,如果有他記錯而溫寧記得的事情,就糾正他。

  聶懷桑則回到床邊,讓莫玄羽躺在他大腿上,並且輕輕梳理著他的頭髮,旁若無人地。

  金凌寫了幾個時辰才寫好,聶懷桑卻是最後一個看的,每個看過的人皆無法決定要不要讓聶懷桑看,畢竟莫玄羽最後經歷的事情太過悲慘,雖然在藍忘機的靈力緩衝之下,聶懷桑體內的戾氣確實有平穩一些,但仍然抵抗不了過度的情緒起伏。

  最後卻是金凌親自把那沓紙交給聶懷桑。

  聶懷桑從頭讀到尾,面色也沒有改過,最後他將紙折一折扔入了燈罩,任由火舌將其吞噬。

  「你這是……?」

  「噓……」聶懷桑輕輕將食指放在雙唇上,望著莫玄羽溫柔道:「別讓他想起來。」

  這句話其實已經沒有意義了,然而卻沒有人去指正聶懷桑,尷尬的沉默蔓延了太久,他們只得一個個告辭,最後一個離開的聶瑀靖帶上了門,讓房裡只留下他們兩人。

  聶懷桑輕輕握著莫玄羽的指尖道:「又讓你等很久了,是嗎?對不起啊,這麼多年以來,我還是很沒有用……我很多事情都做不好,你的事情、大哥的事情,我都沒辦法處理好。這些話我只敢這時候說了,莫玄羽,我喜歡你,想和你成親那樣喜歡你,只喜歡你。」

  他輕輕笑了下道:「那個啊,你求親那麼多次了,我應該可以直接拿你的頭髮去結髮了吧?現在這個身體畢竟不是你的,那時候求來的姻緣符,我一直留著的,現在給你戴上也會有點奇怪。啊,我忘記問你,你願意入我聶家祖墳嗎?雖然你要去金家的應該也可以,不過我不想讓你去那裡。」

  「其實,想說的話,都讓你說完了,我不知道我還要說什麼了。」聶懷桑小心翼翼地將莫玄羽抱進懷裡道:「你可能不記得我說要娶你了,但沒關係,我重說一次……我們成親啊,我娶你,好不好?你之前說的還做數的話,我就當你答應了,你不記得的話,也沒關係,我們也可以成親很多次,這次我做卻扇詩也可以。」

  「喜歡你這件事讓我非常幸福,你知道嗎?可以喜歡上你,我覺得非常幸福,所以下輩子,你要比現在的我還幸福,好不好?」聶懷桑靠在莫玄羽肩上,闔起雙眼,彷彿又回到那年的金麟臺,有牡丹與月季繚繞,有莫玄羽的笑容,有金凌喊著「花枝」的聲音,他一生的愛戀在那裡抽芽、綻放。

  

  在歷經大哥聶明玦驟逝之變後,被趕鴨子上架、成為宗主的聶懷桑,很長一段時間都是仙門百家的一大笑柄,卻未曾有人想到,當蘭陵金氏家主金光瑤之狼子野心暴露並落敗後,聶懷桑彷彿換了一個人一般,再無昔年一問三不知模樣,縱然仙督之位已廢,仙門百家仍以清河聶氏馬首是瞻,不淨世並無昔日金麟臺那般鋪張浪費,反而行事低調,且家主聶懷桑雖然靈力並非頂尖,然而鮮少涉入俗務,潛心修練,最終成為清河聶氏數百年來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承天詔、登仙途之修士──此為其中一種說法。

  另一派說法則認為,聶懷桑修成正果一事不過穿鑿附會,登仙者的姓名及表字當會出現在不周山山壁上,然而,嘗有人翻遍山壁上之仙名錄,唯獨尋見一個聶字,卻缺少下面的名與字,是以並無方法證明,此人確實為聶懷桑,亦可能為他人,然而並無人得知,何以仙名錄上,唯此人有姓無名。

  因此,稗官野史尚且流傳著另一種說詞:儘管聶懷桑源其無欲無求而得以超脫凡塵入仙,最終卻自己放棄了仙籍。關於事實如何,流言紛傳、爭辯不休,如昔年夷陵老祖罵名纏身,辨不得哪些惡名為真,清河聶氏一代宗主聶懷桑的結局,亦是眾說紛紜,後世史書僅載,聶懷桑一生未娶,傳宗主之位於族女之子,此子後與蘭陵金氏嫡女結為秦晉之好,所誕下一任宗主,改良聶氏刀法,自此而後,清河聶氏再無人因修刀道發狂入魔。

  而不淨世內,無論世道如何變遷,在靠近宗主祠處,有兩座墓,由黃槐與桑樹所繞,兩碑上所書生卒年,未曾出現於聶氏家譜中,儘管隨時光流逝,字跡斑駁,更無人知曉此為何人墓,縱他家所贈花葉終有枯萎之時,然唯此二樹枝葉長青,終年不改。

  

  「聶宗主,我終於、等到你了……」

  終究到了盡頭。

  聽見這句話時,聶懷桑先是錯愕,再來腦海裡便浮出了這個念頭,通俗的說法便是,現在的莫玄羽已經開始迴光返照了。

  這身體的狀況原本就撐不了多久的,要是再延命也只是拉長莫玄羽的痛苦,莫玄羽這次是真的要走了,聶懷桑覺得自己明明有很多話想問的才是,最後卻只是萬般珍惜地記下了莫玄羽說的一字一句。

  莫玄羽艱難地想抬手,卻只是徒勞,聶懷桑便捧起莫玄羽的手腕,感覺著他想做的動作,最後莫玄羽碰上了聶懷桑的臉,微微顫抖的指尖緩慢地走遍了聶懷桑的五官。

  彷彿第一句話已經耗盡全力,莫玄羽的聲音一頓一頓地,宛若毀壞的水車一般道:「懷桑……黃槐、桑樹……」

  「好,我會在黃槐旁邊種下桑樹。」

  莫玄羽微微扯了扯嘴角後道:「玉、珮……」

  「我原本要送你的。現在送你,還來得及嗎?」

  「夢……」

  聶懷桑重新將莫玄羽緊擁入懷後說:「不是夢,真的,不是夢,這裡是真的……你,你不要再等我了,下輩子我會先找到你,一定比誰都早。」

  「……好。」此生最後一個音出口後,莫玄羽頭一歪,靠上了聶懷桑的肩頭。

  「晚些時候,魏兄他們要過來了,到時候會很熱鬧吧,熱熱鬧鬧的,你會比較開心吧,金凌也會過來的,不過啊,至少現在……」

  很快你就要回歸輪迴了。

  你不用前往其他地方找我,也不用留在原地等我了,我就在這裡。

  所以,只有現在,稍微……留在這裡,陪我一下,好嗎?



  



  

完。




BGM:五月天 - 我不願讓你一個人
只是 我最後一個 奢求的可能
只求你有快樂人生
只求命運 帶你去一段 全新的旅程
往幸福的天涯飛奔


一些因為排版(迷信)沒辦法放的BGM,如果你們會看第二次可以考慮聽一下。
拘禁篇開頭:-BGM:Megurine Luka - circus monster (巡音ルカ - サーカス・モンスター)
拘禁篇結尾:天野月子 - 菩提樹
聶懷桑結局:張惠妹 - 身後  
      張涵雅 - 甘願的路
      Within Temptation - Forgiven
莫玄羽結局:RSP - さくら ~あなたに出会えてよかった~
      許紹洋 - 幸福的瞬間

注:
1.承天詔、登仙途:設定改自《十二國記》
2.小提醒:這一魂二魄裡面,情緒是愛以及欲。

設定集晚點發。
為了降低bug我有把前面11章重看,但如果還是有bug就麻煩你們告訴我了(一定要放棄得那麼早嗎)
還有我寫完以後才發現,跟〈紅塵壯懷〉的歌詞撞梗(?),裡面有一句「閒步及桑槐」,原來我跟懷桑緣分開始得那麼早啊。
聖誕節感覺要窗。我終於達成差點打成聶玄羽的成就了。
後記寫這樣好像很沒人性,可是我大概一個月前就決定結局了,我都被折磨一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