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殘香

貪看陌頭楊柳色,浣殘香流故人來。 絲蘿依依何患去?只豢琴瑟梢頭開。

浮生若夢 貳之三(完)

金光布袋戲同人‧戮世摩羅X煞魔子X戮世摩羅

  • 大概是完結了……吧。





  

  煞魔子不是一個擅長說謊的魔,這反而成了他的保護色,因為群魔中不服戮世摩羅的佔大多數,只是礙於鬼璽,煞魔子對他的敵意反而讓他看上去很真實,幾乎會誤以為,他是最後還會礙於鬼璽的約束而忍氣吞聲留下來的魔。

  奇怪別人都是惦惦吃三碗公的人在扯後腿,明明說了人不可貌相的那些才真正需要提防,結果卻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還好他不是智者。

  想明白這盲點後,他不由得想著果然天運不好的只有他而已,於是搖了搖頭,卻引起那個本來就在心虛的魔停下他漏洞百出的「回憶」。

  「帝尊,煞魔子說過不擅長說故事。」

  「你也知道你這個缺點的話,好歹也用另一個優點掩飾一下,都幾歲的魔了還這麼不懂得收斂自己的短處、彰顯自己的長處,你到底是怎麼爬到可以統領闇之軍勢的位置的?同樣的說詞我覺得我已經講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你能不能長點記性讓我不要再繼續重複下去?浪費我的時間和口水。」戮世摩羅誇張地嘆了口氣,「好了,繼續。」

  「帝尊,」煞魔子只差一點就要爆發的不耐讓他強壓下來,「煞魔子駑鈍,確實不知道對帝尊而言,什麼叫優點。」

  戮世摩羅面無表情地看著煞魔子許久,才說:「你少數的優點不就是從一而終?」

  因為時隔太久,煞魔子幾乎沒反應過來那是戮世摩羅給他的回答,戮世摩羅腰一貓,斜斜支頤在桌上,閉了眼道:「繼續講,講到我叫你結束為止,別讓我說第三次。」

  烏雲遮月,屋裡又只有一盞擺他們之間的燭火,在眼睛習慣燭光後,煞魔子再看戮世摩羅時,只見他背後是一片漆黑,宛如黏稠的泥淖,隨時準備好要向前吞嚥,他說不清楚,到底那張著血盆大口的黑暗,是會先吞噬掉戮世摩羅,或者代表戮世摩羅本身、要將煞魔子吞噬,他無從解釋自己為什麼須要為向對方稟報時隱瞞的部分事實感到心虛,他不知道為什麼要。

  明明是對方逼他講的。

  但他張了口繼續說,也不管戮世摩羅的呼吸沉緩下去、是不是睡著了,反正他只要繼續說,就能堵住對方的嘴,戮世摩羅沒有醒著是最好,他沒在聽是最好──那傢伙總是將話聽得太仔細。

  好了。

  他已經從身家拜師一直說到隨帝鬼攻打來人世,剩下的戮世摩羅都知道或者沒必要知道,他硬著頭皮等戮世摩羅發話。

  戮世摩羅一吸氣他就繃緊神經,最可怕的不是死亡的一瞬間,而是在那之前的倒數,宛若凌遲,煞魔子很清楚戮世摩羅不可能轉性、不可能對他說的「故事」半點意見也沒有,但在對方說出來以前,他腦子裡一直重複轉著先前那些因為完全沒準備而零零落落的說詞,那些缺少諸多細節的描述,特別是,缺少梁皇無忌的敘述,有太多漏洞了,戮世摩羅不可能放過這些。

  雖是天曙前,夜還寒冷著,他額上卻隱約開始感到濕潤,要是汗水滴下,便又會給戮世摩羅提供攻擊他的武器。

  接著他聽見呼氣聲,第一個鬆了一口氣的念頭在心中才剛閃現──幸好是睡著了。──,旋即,戮世摩羅的聲音流暢無阻地接續了下去,煞魔子跟著頭皮發麻起來。

  戮世摩羅沒有唬他,說要交換就真的是交換,但是對於這樣的戮世摩羅,煞魔子反而更加不敢輕忽。

  戮世摩羅見對方比往常為了在他的命令中挑錯而更加認真的樣子,不由得感慨這個魔真是自虐成性,難得都無視了他的漏洞百出,但這一場應該要唱作俱佳的君臣交心大戲,那個臣吶,卻整個人都散發出剛被搶來壓寨的良家子氣場,奇怪,煞魔子才是魔吧?

  結果連魔生也比他的人生還要更加平淡無奇。

  他的人生,像是某個說書人光怪陸離的劇本,為了讓聽眾留下,搬出了許多極端的劇情,聽書的都麻痺了,反而以奇為常,他自己都要被說服說這才是一個家庭正常該有的樣子了……至少在他們史家,這絕對正常,整個武林都這樣想,但那個聽他說書的魔卻越聽眉頭皺得越緊。

  煞魔子凝神聽了許久,在戮世摩羅總算歇息的時候聽見煞魔子低低說了句:「怎會……」

  「懷疑啊?可惜我沒騙你。你隨便打聽一下就知道這都是事實。」原來魔也有情,連厭惡的人都能產生憐憫。

  可笑。

  可笑是你入戲。

  「好了,收拾收拾,天亮就回鬼祭貪魔殿,他們越是希望我死,我越要明目張膽地活下去,誰叫我是史家人呢?」戮世摩羅一邊說著一邊走回城主的房間,裡面還留著自己當時寫的一個佛字,以及劉萱姑留給劉三的一串佛珠,他們這一家子,說起來到底是與佛有緣還無緣?一個個出家,又每個都入世回返紅塵,之後還會因為佛國的妨礙,而壁壘更加鮮明。

  戮世摩羅摩挲著那串佛珠,落下的不只是灰塵,也有木屑,露出的表面有著諸多裂痕,他一握,成串木珠便成齏粉。

  過往的事情,在腦海裡轉過一層又一層,疊不出明確的輪廓,人總是這樣矛盾,太空在把他送給藏鏡人當誘餌的同時,又保護他那麼多年,八足原人想利用他卻也真的替他治病、教他武功,原本淡泊的俏如來為血緣入世以後,又捨下才拾起的塵緣,馳突人與他相殺,雪山銀燕卻是唯一要救他,最後卻也是他那一槍斷了戮世摩羅最後一絲對血緣的羈絆,更不用說史艷文,而那曾經抓擒他的西劍流,如今更是成為中原抗魔的主心骨之一,成了正義的一方。

  一切是這樣可笑,可笑得他無法入戲,然而他卻是戲中人,活在荒謬如噩夢的大戲中。

  當那厚重的城門於身後關上,戮世摩羅真的笑了一聲。

  這魔關上門的動機很有趣啊。

  「帝尊要燒嗎?」

  這個問題也是。

  戮世摩羅指尖點了點眼罩,接著順著那束髮辮,搖頭嘆息了句:「你沒看到日頭這麼熾嗎?燒做什麼?」往前走了一段路以後,戮世摩羅回頭看見那個魔還望著霹靂城的門,那門被戮世摩羅先前那樣一砍,原本的支撐沒有了,傾斜的兩扇門之間留下了明顯的縫隙,詭譎的風聲持續著,將煞魔子的髮絲吹得更加紊亂。

  煞魔子不知道看了多久,卻感覺到額頭上那熟悉的冰涼,他剛要去碰失而復得的額飾,戮世摩羅的聲音便混著濕熱的氣息熨貼上耳緣,煞魔子旋即一僵。

  「不要動。」

  他所面對的是陳舊的大門而鏡子,自然不可能看見身後的那雙手到底如何擺弄他的頭髮,髮根每一次被扯動,頭皮就像是被貓撓過,平時他會先避開、也能避開,但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麼大意了,現在髮絲已落入對方之手,任何躲避的動作都不對了,就算割了頭髮躲開,接下來也不會多好,但不割髮,閃躲只會痛到自己而已。一個額飾,不該讓他這樣大意。

  煞魔子憋了許久,直到戮世摩羅將他的額髮往前順過去,那雙手總算願意離開他,煞魔子才轉身對面戮世摩羅,深呼吸過後,一句壓抑過的「……帝尊。」彷彿帶著詛咒一般的惡氣。

  「我這個人說話算話的。」戮世摩羅抱胸端詳著煞魔子半晌後,又嘆了口氣,旋身就走,煞魔子堵著一口氣,魔氣都凝起來了,只差一點便要炸了身後的城門洩憤,但最後仍是收手。

  戮世摩羅聽著身後跟上來的腳步聲,數著自己與對方步數的差距。

  一道詭異的假設題在思緒中倏地曇花一現,如煙花於灼燒完後,只餘下煙硝味,不復燦然。

  而這只是開端。

  戮世摩羅經常會無意提起關於自己的事情,引來煞魔子的追問,於是戮世摩羅順理成章得到更多關於煞魔子的情報,時間一長,煞魔子似乎越來越容易忘記隱瞞他想避開的事,雖然看起來他還記得是要替梁皇無忌蒐集情報的,於是戮世摩羅也沒有說,其實他說的這些,中原人都家喻戶曉,梁皇無忌知道得尤為清楚。

  他看著對方徒勞無功,總是想起很久以前自己也曾經為了讓父母為自己驕傲而努力了非常長的一段時間,儘管現在想想,他的一生有那麼多徒勞無功。

  是因為相像所以才會在意嗎?

  戮世摩羅看著煞魔子時,常常這樣想,隨後又被自己否決,他不覺得自己笨到跟煞魔子一樣,一點也不。

  所以他那麼專注於觀察煞魔子,因為相同的錯誤,他不會再犯第二次。

  「子興視夜,明星有爛。好了,時間到了,整裝進發。」

  在人世開疆擴土的修羅之兵,無往不利。

  逐漸被隔絕於部分軍情之外而隱隱發怒的煞魔子與戮世摩羅同守殿中,於許多次戰役被留守時,煞魔子都問了為何不讓他隨軍,然而均得到「我捨不得你啊。」或者「既然你對你的能力那麼有信心的話,為何先帝死了,而你還活著?」這類答覆,是故煞魔子這次只忍著怒氣問:「那是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

  「『子興視夜,明星有爛。』」

  這是打算要在其他地方挑毛病了啊?這魔越來越幼稚了。

  但他終於問了。

  就算已經太晚了。

  戮世摩羅幽幽道:「你不能仗著你年紀大就不讀書,知道嗎?這樣會被人家以為我們修羅國度都沒有認真要治理人世的意思,沉淪海彼端搞不好就趁勢打過來了,這個責任,你擔得起嗎?煞魔子。」

  ──這個結果,你滿意嗎?

  在拋下那個瀕臨惱羞成怒的魔之前,戮世摩羅看了一眼鬼祭貪魔殿裡那一汪血池,只是這一頓足,煞魔子便先他一步退下了,他轉頭看著煞魔子的背影,接著呼出一口氣,輕佻的偽裝也隨之散出。

  他輕聲說:「我和你不一樣,我說話算數的。」

  已經過了那麼長的時間,或許不能被稱為往事的記憶卻還歷歷在目,存在於他每一縷思緒以及許多個夢境之中,沉重的傷勢,混亂的視覺,以及許多他不曾想過會聽見的話語。

  當夢境中的妖神將對他說,「我死,還能活,你死,還能活嗎?」的時候,他愣了愣。第一次有人問他,他有選擇權嗎,然後他想起,無數次,他曾經說服自己,說他其實不想活下去,說其實無所謂,他沒那麼在意,活著或者無法活著對他來說,沒有差很多……但其實並非如此,而是他的生與死選擇權從不在他手裡,所以要是不這樣說服自己的話,便是認同原來,被拋棄的是自己,原來他手裡沒有選擇權。

  他一再執著於戲弄頑固的煞魔子、給他錯誤情報,想看這個魔會如何回應,直到煞魔子冷冷問他:「你的執著就是讓你淪落至此的原因嗎?」

  瞬間他無法呼吸,想起的是,選擇把他送入魔世的那雙手,接著就會想起,那個魔又曾在他還保留著不切實際的希望時問他:「你不想活著?」

  許多次,他都回答他不想,生重於泰山,死輕如鴻毛。

  直到最後一次,他也還是這樣對煞魔子說。

  他始終不知道,煞魔子死的時候想的是什麼,也不知道魔死了以後和人去的是不是同一個地方,所以更不知道煞魔子會不會遇到他的師父和師兄,但他想,自己是就算死了也見不到了,他手上的殺孽,註定到不了太空與大空所在的西方。

  未知生,焉知死?

  從他的生,到他的死。

  這一切,既是夢境,也是真實。

  他受到煞魔子背叛,進到佛國卻遭到重創、鬼璽也轉移,被玄之玄逼殺,最後讓網中人扔進絕海,接著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醒來時已經在煞魔子還沒叛逃之前的世界了。

  他記得一切,唯獨想不起來,當時對煞魔子抱持的感情到底是什麼,很久以前史菁菁說給他聽的童話故事裡面,有一隻用聲音換取雙腿的人魚,也許,他在無意之間也用了感情去換取一個重來的機會──他想不起來那情感,可是他知道,知道而不理解。

  那首詩總是輓歌一般,出現在夢境的結尾,煩躁的同時,也逐漸想知道,到底,那畸形的情感,在他將前一次的人中作下的的選擇權都推翻以後,自己是不是就能明白了?明白為什麼心心念念非要在最後告訴對方一句「我討厭你。」的原因。

  他想理解,所以,這次他不讓他死。

  在那已經沉澱成夢境的「前世」裡,他跟煞魔子說過「我不殺你。」,他確實做到了。

  ──我和你不一樣,我說話算數的。

  但是煞魔子沒有做到。

  也罷,現在,在每一次觀察煞魔子的習慣時,總會在意過的那個問題,已經不重要了。

  ──如果在你用自己去支撐六道惡印的時候,我轉身去把你抓回來的話,夢的結局會有不同嗎?

  現下他還能計算對方的呼吸、步數、以至於任何一點活著的證明,那這個問題就不重要了,因為他不會任其發生,於是這個選擇也不會存在。

  只是,要是再回到那個時間點,他想拉住那個麻煩的魔,回答他:「煞魔子,我想活。」就算已經聽不見了,他還是想跟他說,這次,他想活下來,不管再有誰要來剝奪,他都不會改變答案。

  在絕海浮沉的魔繭中,他一次又一次說著:「我想活下去。」卻不斷不斷想到熾閰天帶回來的屍體。

  於是他回到過去,在鬼祭貪魔殿裡醒來,幾乎要把滿腔怒火化作攻擊的煞魔子就在床畔喊他,他一時以為是夢境的延續,被遺留的情緒所蠱惑,便一把抱住了煞魔子。

  心裡的聲音問著:這次,陪我活下去好嗎?

  說出口的卻是,「我不放你走。」

  自此而後,他改寫所有他經歷過的情節,直到今日,仍未受到逆天之懲。

  ──你在沉淪海沉淪未央,我在絕海絕處逢生。

  ──我不服命數,但是既然我活下來,我要你一起,看見我締造的未來盛世繁華。

  「在那之前,我得拉住你不讓你去送死啊,煞魔子。」戮世摩羅喃喃著,最後輕笑了聲,聲響在鬼祭貪摩殿裡迴盪著,血池泛起了陣陣漣漪。

  

  

  


沒有收得很好,原本很多想細寫的東西,後來覺得可能並不必要,但我也怕過了現在我就不想寫了。
雖然是我自己擅自的期待,但看完新劇以後心太累了。
累到對所有配對都無法產生像以前一般的創作衝動,彷彿一種疫病,不斷蔓延,先前只專心追劇的時候還沒那麼明顯,但後來看了許多小說以後,很明白對於原著的故事已經跌停板,就算之後人家再跟我說,他們努力了很久、有長足的進步,也已經無法再感覺期待。我寫的本來就是衍生創作而已,不管我再怎麼喜歡自己寫的故事,首先這終究不是我的,其次他也必然是依附在原著之下,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這整個故事我曾經很想寫完,所以才會有之前出的那本上冊,先前才會更新得那麼勤,因為我想要一個完整的故事,我想要上下冊圓滿完結,但如今對於原作我已無話可說。
原本學業的事情、病灶的事情纏身,都還想著要強撐下去,但是現在除了失望以外,沒什麼剩餘的情緒了,原本想說順便發個印調,但現在覺得很難繼續寫了。
反正我先專心養病了,也不用說什麼讓我憑心就好無需勉強之類的話,我從來順性而為啊(。),我明明都說過我的雷點是催更了,雖然我雷點繁多但我覺得這個這麼奇怪,應該很好記才對啊。
總之大家保重身體啦。
只要沒被病魔玩死大概都還有機會再見吧。
雖然我又想刪掉所有跟這個圈子有關的帳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