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殘香

貪看陌頭楊柳色,浣殘香流故人來。 絲蘿依依何患去?只豢琴瑟梢頭開。

兩處憑欄(上)

金光布袋戲同人‧北冥縝X硯寒清

  • 梗源(之一?)是一部電影,我想等全部寫完再講好了,怕爆梗。
  • 部分AU。部分設定參考自《瑯琊榜》。
  • 只是一個假設而已,沒有對另一個配對不敬(?)的意思。
  • 看了新一集以後覺得對硯寒清的描寫可能很OOC,雖然盡量改了,但可能成效不彰,請斟酌。
  • 看過噗浪連載的話可以直接跳最後一段,前面的和連載的部分相比,修正的地方很少。
  • 12/17 更新校閱版。



  

  

  

  



  北冥縝沒有特別去數過寒暑,會知道距離離開皇城過去了幾年,不過是因為每晚總要檢查瑤妃送來的平安繩是不是有被自己不小心弄丟,這平安繩,從他分封往邊關開始,每年都能收到一條,日日數著,原本對時光流逝也並沒有多少感覺,只是將平安繩之數換成年歲,才恍覺此次回返,皇城已經十分久違了,而城內還是和他離開時一樣熱鬧,他還記得他第一次走入民間,為的卻是離別,十六歲,甫成年的年紀,分府或別封本屬正常,只是他去的地方不太一樣,是去了邊關,如邊塞詩所言的多有寒苦是不至於,雖說確實沒有宮裡便利,但也少了許多拘束,不用面對那些猜疑的目光,所需的只是盡力取下每一場戰役的勝利,就算他的軍功與他該得的封賞,就誤芭蕉的說法,其實是完全不成比例的。但這點,如同螺武纓以及蜃虹蜺的指導,以及邊關實打實的磨練,只是習不習慣,而沒有苦不苦的問題。

  這些年還會與他噓寒問暖的人,也只有瑤妃。從皇城來的信,波臣的那一份,通常要更長的時間才會到,因此最常收到信的是誤芭蕉,北冥縝的信,則是和瑤妃送來的新衣一起,雖不頻繁,但仍是比一般士兵收到家書的時間要快上許多,更遑提其他諸如衣物一類的包裹,經常是等送到時,時節已近尾端、又要換季了,後來北冥縝覺得反正都是要跑一遍,便讓信使連士兵的信件一起帶,因此,北冥縝自己的信慢了些,其他波臣士兵的家書卻快了許多。

  這其實與仁德無關,只是效率問題,卻不知為何,其中一批士兵因此對他誓死效忠,聽聞,聽聞這阻止了幾場兵變,意外達成了安撫軍心之效,鋒王的賢德之名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傳了出去,直到皇城。

  因此,明明皇城裡見過皇三子的人不多,街上卻擠了滿滿的人,只為了看傳聞中治理邊陲頗有成效的邊關戰神,雖然有京兆尹派來的士兵協助,還是使得他們的軍伍難行,在演圖關時便已是如此,儘管他已遵循規定在入關時卸下大多數隨行的士兵,但卻不知何以精簡過的軍伍在進了皇城後更是難行。

  雖是訓練過的坐騎,到底邊關的崎嶇走慣了,儘管皇城內平地,但人一多,馬匹受擾難免浮躁了起來,便意欲不管前方是否有人就直接踩平,在北冥縝用力勒住韁繩為免傷及無辜前,已有一抹身影闖入、將那被推擠出來到馬足前的小孩救走,北冥縝眸光一掃,只見人已救到牆邊,出手的似乎是一個小官,正安撫著那如乞兒的孩子,得知孩童應是無傷且他還得趕回宮裡,便沒再多看。

  直到軍隊已遠,替剛救下的孩子診視完畢的硯寒清才緩緩直起腰,回頭看北冥縝只餘下一點的背影,並無大礙的乞兒已經離去,看熱鬧的群眾也散了,儘管市集恢復熙來攘往,終也離散市不遠,硯寒清抬眼看了看天色,最後嘆了口氣。

  「皇家啊……」他搖了搖頭,揀了沒什麼人經過的小路快速回宮。

  雖然行速急急,硯寒清還是被夢虯孫給抓到了,不,那該說是,他又抓到夢虯孫偷吃了才對,雖然都挑揀邊角,但這可瞞不過宮裡的貴人,硯寒清不禁感到麻煩,但他又不能拿堂堂龍子怎麼辦,以前還有個人會在奇怪的時間點過來順便把夢虯孫拎走,現在是連這麼個人也沒有了,甚至也不該提起,整個皇城,都沒人敢在這個時間點提起那個人的名字。

  他又嘆了口氣,這下皇三子也回城了,他又得多試一份菜了,雖然職責所在,但真想加薪俸啊。

  「怎樣,你跟那個北冥縝是出什麼問題了?」

  聽見夢虯孫邊嚼著雞腿邊問的問題,硯寒清茫然地問:「微臣不知龍子在說什麼。」

  「你跟那個北冥縝不是很要好嗎?」

  ……他怎麼不知道有這件事?

  「微臣與鋒王殿下不相熟。」

  「看到鬼!你明明……」

  「啊啊龍子,找到你了!」午硨磲那總是帶著哭腔的聲音一出現,夢虯孫便撇了撇嘴,本來想溜,午硨磲卻像蚌殼抓準了獵物一樣死命把他拽出試膳間。

  硯寒清最後只聽見夢虯孫大聲嚷嚷著:「看到鬼!那時候我出海境了,我哪知道?」

  他搖搖頭,繼續檢查哪些需要送回御膳房重做,到晚膳時分,御膳房的送膳官卻驚慌地跑來找他說,少了一份,鋒王殿下那份被不意落下了。

  「呃嗯,不能請御膳房那邊重新做一份嗎?」

  他話才說完,那送膳官便急到暈過去了。

  ──這個問題,不是該去問御膳房嗎?怎會想到要跟我說啊?

  硯寒清暗嘆著,把送膳官交回給御膳房,才想著對方該不會跟午硨磲的親戚關係很近吧時,這件事就莫名其妙落到了他身上。

  嘆息再大聲也只能認命接下這燙手山芋的硯寒清,大感流年不利。

  

  

  瑤妃宮裡的一切陳設如舊,看不出吃穿用度有因為晉位而有提升的痕跡,和北冥縝離開時無異。

  畢竟許久不見,瑤妃拉著北冥縝的手叨叨絮絮了許久,講的不是宮裡發生的事,反而是讓北冥縝說說邊關發生的事,北冥縝便直接回應道每天都差不多,瑤妃心知對方也不是敷衍,莫可奈何之餘,最後還是循循善誘讓他多說一點這些年的事,皇子分封以後,非詔不得入京,年節時,北冥縝也不一定能回來,在晉位以前,瑤妃也沒有請家人前來探望的權限,於北冥縝不在皇城的這些年都是這樣獨自過來的,難免關懷之語說到口乾舌燥也沒捨得停下來,最後還是問到知曉了他還沒用膳,才趕忙讓北冥縝回去用膳、並叮囑他早些歇息。

  是以,北冥縝剛回寢宮沒多久,便對著理應冷卻了、卻實則剛送上的膳食感到困惑。

  送膳來的並不是送膳官,衣著不同,品級也不同,北冥縝看著對方低頭捧著托盤的樣子,想起這人不久前,只早他一步走到寢宮門口,卻因無法進入而在燈籠下唉聲嘆氣的模樣,總覺得有幾分似曾相識,或許是以前宮人怠慢而對他多有不耐的神態,但是他又覺得並非如此。

  「端上來吧。」

  雖然並不是真的送膳官,但至少北冥縝並未看出對方有任何失儀,既然都是職責所在,他也答應了母妃要用膳,自然沒有為難之理。

  送膳者擺上桌的,並不是許多盤不同的珍饈美饌,而是僅只一碗冒著熱氣的粥以及兩碟少少的調味料,雖然省去了被佈菜的麻煩,但北冥縝過往在宮中不曾用過這樣的膳食,如此簡單的東西,反而很像士兵晚上用來充飢的雜菜粥,他拿湯勺翻了翻粥水,白煙氤氳了眼前光景。

  對方腰間的通行令牌是正確的。但膳食本身跟送來的人都不太對勁。

  「你是誰?」

  他聽見一次時機奇怪的呼吸聲,接著便是那人的回應:「微臣硯寒清,太醫令試膳官。」

  「太醫令?」北冥縝擱下湯匙,「太醫令什麼時候也得送膳了,這我怎麼不知道?」

  「微臣見殿下沒用晚膳,作為太醫令的一員,縱然學藝不精,也知道預防勝於治療之理,而替殿下調養好便是太醫令的職責。」

  「所以這是藥膳?」

  「是。」

  這次換北冥縝沉沉嘆息一陣,「下次不要那麼麻煩,浪費時間也妨礙正事,讓御膳房隨意做點東西就好。」

  都已經亥時了。

  北冥縝還是翻攪著粥,不像要喝的樣子,硯寒清便道:「若殿下不放心,微臣能再試膳一次。」

  「不必。」

  他只是,覺得這味道,聞起來很熟悉而已,但再這樣拖沓下去,粥要涼了,北冥縝最終將溫度已降的粥水舀了一杓入口,明明沒吃過、卻莫名感到懷念的味道在口中散開,也許是小時候也曾經在生病時吃過,只是自己不記得吧。

  北冥縝並沒有多想,時間已晚,等硯寒清拿著食畢的器皿要回返的時候,幾乎是子時了,他忽然喊住對方,才剛將食器放回托盤上的硯寒清立刻停下動作問:「殿下有何吩咐?」

  「頭抬起來。」

  雖然不解,但硯寒清還是低眉順目地抬頭,北冥縝不知道為什麼看了他好一陣子,才說:「你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總算離開了北冥縝的寢宮,硯寒清又喟嘆一聲,御膳房那邊也不知道怎麼搞的,食材不足,無法再製作一份相同的膳食,姑且不提這事蹊蹺,他都不曉得自己臨時做出來的藥膳粥能不能過關,雖然北冥縝沒有多說,但這次御膳房把他扔出去應對傳說中的邊關戰神,完全是讓他作替罪羊的心思。

  儘管表妹誤芭蕉在邊關當北冥縝的策師,但誤芭蕉認為他胸無大志、不和他往來已久,他對北冥縝知道的自然也不比旁人多,確實在北冥縝遠封以前他便進宮了,但當時他官位比現在還低,應該也無緣見到三殿下幾次,雖說其中不乏對方比較不受寵的因素……現在想來,他對以前的幾位皇子的印象雖然不一定清晰,只是唯獨三皇子,印象矇矓到他幾乎不確定他是不是見過對方。

  硯寒清端著托盤,一邊忍不住呵欠一邊想著剛才的事,雖然還無法確定北冥縝對這次的事將有什麼微詞,但這也是御膳房要處理的事,與他無關,接著不住又在心裡默默想著,要是能加薪就好了,儘管因為超過平日安寢時間而相當疲倦,只是畢竟已經在宮裡那麼長時間,早就習慣了行禮如儀都必須端正,他能將自己的能力隱藏那麼多年,不至於會在這種地方露出敗筆,所以臨時被抓去送膳,也不至於因為禮儀不對而被北冥縝說什麼。

  這本來只是一段插曲而已,卻不曉得是怎麼變成常態的。

  硯寒清原以為在軍中應該用膳時間都是相當準時的,不像他們在宮中,常常因為貴人們心情起伏或是有什麼瑣事而耽擱、而提前,但實際上北冥縝卻經常沒用晚膳,回太醫令做例行報告時,總能聽見同僚在請完平安脈回返後長吁短嘆著,這鋒王殿下仗著自己年輕就這樣,都不會餓的嗎?京王殿下可是完全不能餓肚子的,霄王殿下用膳時間也都相當準時,實在不懂鋒王是怎麼回事。

  聽得多了,在那位同僚服喪期間,莫名被整條魚提去替北冥縝請平安脈時,硯寒清對於摸到的脈象倒也沒什麼好驚訝的了,全是仰仗著還年輕以及相對他人更嚴格的體能訓練才撐持下來,但實際上外強中乾的狀況已經隱隱浮現,長此以往下去,一旦北冥縝稍有懈怠、或者步入中年以後,將反噬其身。

  硯寒清還在忖度該怎麼開口,卻察覺到北冥縝的視線。雖然請脈時被盯著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但北冥縝的目光,不同於一般擔憂自己是不是身體哪裡有問題的關切,也不是如京王殿下那種自信自己的身體好到根本不需要太醫的鄙夷,北冥縝只是在看而已。雖然硯寒清還能穩穩按著北冥縝的脈博,似乎在思考脈象,但實際上他的忍耐已將臻至極限。

  北冥縝的目光,確實對他造成不小的壓力,倒與鋒王原來的威壓關係不大,而是畢竟,一般是不會有旁人看他看得那麼仔細的,這讓他想起了令人不快的過往,他已經很久不需要壓抑到這種程度了,就在此時,北冥縝卻忽然開了口。

  「我見過你。」

  硯寒清嚥下焦躁後,回應道:「殿下還記得,微臣上次曾經送膳來過。」

  「那是你的責任?」

  「為殿下維持健康是微臣的職責、也是微臣之幸。」

  聽了這作為皇子應該早要免疫了的奉承以後,北冥縝又安靜了,硯寒清拿不準對方的意思,只得先收手,取了紙將藥方寫下後,北冥縝的目光猶仍膠著在他臉上,而不是在他的字。

  他怎麼覺得自從鋒王殿下回來以後他就常常被推到麻煩的正前方啊?

  儘管無奈已極,尋思著醫囑的部分該怎麼辦才是當務之急,面對京王與霄王,還有對應之法,鋒王卻是不知道該怎麼讓對方遵守了,要是說得不好,一句不敬皇子的罪就壓下來了,但是鋒王的個性,他實在還沒摸清楚,自然也不曉得抓怎樣的點才是正確的。

  就在硯寒清陷入沉思時,北冥縝又說:「我見過你。」硯寒清不解其意,只應了句:「是。」

  「硯寒清。」

  「微臣在。」

  「你是不是有什麼要告知我的?」

  「呃嗯……殿下,請恕微臣踰越。」硯寒清放下所有莫可奈何,才打定主意要說,卻聽見北冥縝的呼吸聲不知為何緊張了幾分。

  良久沒等到對方回應,他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說:「微臣想殿下的用膳習慣,長此以往下去,於身體有害,若然可以的話,還請殿下準時用膳。」

  「就這個?」

  「剩下的藥方,微臣會交給負責的太醫,由他來斟酌,殿下的身體該怎麼調理。」

  「這不是你的職責嗎?」

  「呃……微臣只是代理請脈,多嘴便是越權了。」

  「那你還會再來嗎?」

  硯寒清按捺下心中反射性的反駁,但還是沒忍住抬眸看了一眼北冥縝,隨即馬上察覺自己的失儀而佯作無事地收回視線。

  「如果是上次的那種藥膳繼續作晚膳,可行嗎?」

  「藥膳須要依照體質而作調整,所以無法一種藥膳一直吃下去。」

  「硯寒清。」北冥縝見硯寒清又將頭低回去了,不住又喚了他一聲。

  「殿下有何吩咐?」

  「之後的藥膳便有勞你了。」

  ……呃?

  總之此事便被這樣定下了,抗議無門,遑提他才知道守喪期原來要那麼長,沒想到御膳房與太醫令也能聯手坑人,硯寒清不由得一邊草擬下一餐的藥膳、一邊思考提早告老還鄉的可能性。

  

  

  瑤妃做的糕點,在年節時總會送過來,這是北冥縝小時候最期待的事情之一,和瑤妃善織的綃很不同,其實她不太會做糕點,但是每一年都會進步一些,今年回來時,味道雖然寡淡了些,但口感紮實綿密,吃得多了也不膩,在北冥縝伸手向最後一塊糕點時,硯寒清剛好進來請脈。

  雖然並不明顯,北冥縝還是察覺到硯寒清對糕點的注目,「你喜歡嗎?」

  「呃……微臣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北冥縝拭淨的手將最後一塊糕點捻起,直到硯寒清唇前,硯寒清瞪著一雙眼,不知道現下到底是什麼狀況。

  「你要吃嗎?」

  「殿下,這於禮不合。」

  北冥縝微蹙眉心,「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殿下賞賜微臣自然不能辭、嗚?」硯寒清的視線落到自己嘴上,雖然自然是看不見自己的嘴唇的,但是能看見北冥縝的手指,口中是對方剛塞進來的糕點,並不強烈的微甜在口腔中翻滾著,硯寒清要咬也不是、不咬也不是,按說,他是不該在皇子面前吃東西的,但是皇子賜不能辭,硯寒清犯難許久,才咬下一口。

  味道偏淡,沒什麼特別的,他暗自評論著。

  「母妃讓我謝你。」

  硯寒清又咀嚼了許久才嚥下,「微臣自認沒有做任何讓娘娘須要致謝的事。」

  嘴還沒闔上,北冥縝又將糕點塞過來,硯寒清拿不準對方的意思,但北冥縝又不撤手,他只得再吃一口。

  「是藥膳的事情。母妃讓我要調理身體,你的方法,她很安心。」

  北冥縝看著對方嚼了許久,兩頰微鼓的樣子,讓他想起兒時在御花園梢頭曾看見的松鼠,他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很想戳戳那鼓起的頰囊,想知道那該是軟的還是硬的,以前沒去做,現在靠得那麼近,就算知道是很無聊的事情,卻起了點想動手的心思。

  待得硯寒清嚥下後,才打定主意事不過三,開口道:「殿下,剩下的微臣可以自己……」

  「嗯?」剛把最後一小口放進口中的北冥縝只用一個單音表達疑惑。

  「沒事。」硯寒清覺得自己肯定是在作夢,才會這樣莫名其妙一而再再而三被推到前線,才會像這樣被堂堂皇子親手餵食,才會這樣看著自己咬過的食物入了對方的口。

  一定是作夢,雖然這夢很真實,但他一直以來都閃避得很好,沒道理避開了那個人,卻避不過年紀還比他小的鋒王。

  「我很少吃甜食,所以不太清楚,母妃做的糕點你覺得如何?」

  聽見原來還是瑤妃親手做的糕點,硯寒清頓時催吐的心的有了,「殿下說,這是娘娘做的?」這麻煩,太大了。

  「嗯,有什麼問題嗎?」北冥縝看著硯寒清臉色想弄清楚對方的停頓是緣何,他本來就不擅長看懂別人的想法,有什麼事情都習慣先問了再說,硯寒清卻和他問過的人很不一樣,沒有一點誠惶誠恐的反應。

  「娘娘為殿下做的,卻讓微臣吃了,微臣擔心娘娘會不高興。」

  「但是是母妃讓我謝你,謝禮本來就應該用自己覺得好的東西,母妃做的糕點,於我而言是最好的東西。」北冥縝不曉得為什麼自己說完以後,硯寒清原來還可以算是沉穩的神色頓時閃過波瀾。

  硯寒清那原來像是嘆息的聲音織入話語之中:「如此,多謝殿下賞賜。」

  北冥縝著實不懂對方的意思,便問:「脈象如何?」

  「因為時間還不長,調理須要長期進行,因此成效還沒出來,請殿下耐心等待。」

  「那便有勞你了。」

  「殿下,微臣只是一名試膳官,調理之事還是交由專門的醫官為好。」

  「母妃說,交給你,她很放心。」

  雖然面上不顯,但硯寒清瞬間心下一片茫然。

  北冥縝也有和他相同的疑惑,不同的是,北冥縝便直問了:「你和我母妃,關係很好嗎?」

  「聽聞娘娘待人親和,但微臣與娘娘幾乎沒見過面。」硯寒清有印象的只是年幼時那一頂富麗無匹的花轎以及迎親的隊伍,勉強要說,同為鮫人,自然算得上是遠親,因此父親也帶他去見識過,但是此外無他,雖然他不算在外臣之列,尚得避嫌,自然不可能隨意進後宮,所以對瑤妃,他可以說是全無交情。

  「也許,是你醫術好吧。」

  北冥縝釋然了,但硯寒清卻沒有,他當了試膳官那麼久,在北冥縝之前也沒醫過什麼人,要說醫術好不好,根本不會有人知道。倒是這位三皇子,知道自己的職位算不上醫官,明顯是被臨時抓過來補缺的,他也沒有生氣的跡象,雖然流言不能盡信但通常也不會是空穴來風,而這位殿下,馳騁沙場的戾氣是有,確實也稱不上對人親熱,戒心……奇怪的,似乎是對他該有的戒心。

  硯寒清忽然覺得也許自己又入局了,那個人挖給他的坑太多,讓他至今餘悸猶存,對於任何一點詭異之處,都忍不住要更加戒慎恐懼,這也許又是對方留下的圈套之一。

  「怎樣了嗎?」

  硯寒清從自己的沉思中醒過來,不急不徐地反問:「殿下是指?」

  「通常你請完脈以後,會離開得很快,不只是時間,腳步也會加快。」

  「咳、殿下,微臣……」沒想到會被這樣直接指出來,硯寒清的思緒一時停頓。

  「你事多繁雜,如今身兼二職,分身乏術是自然,如果真的忙不過來,我這邊,你不用親自過來。」

  「但是微臣比較……」

  北冥縝等了一會兒,硯寒清的「但是」並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有眼睛罕見地直盯著他,致使北冥縝總算看清楚了硯寒清眼睛的顏色,為此意外的發現而耽擱了片晌後,北冥縝才追問道:「比較如何?」

  硯寒清的睫毛慢慢歛下,將那對眼睛又一次掩入陰影中。硯寒清覺得自己想說的話,太過怪異,儘管沒說完,詭異的感覺仍殘留在心中擺盪著,唯獨北冥縝也還在等他的回答,他只得勉強揀了一個他自己也不相信的藉口:「微臣只是覺得能幫上同僚也不錯,微臣雖然官位在太醫令,但與同僚並不相熟,試膳間的位置,靠御膳房還更近一些。」

  忽焉聽見北冥縝的嘆息,硯寒清小心地偷覷著對方的神色。

  「我明白了。」

  硯寒清遲了一秒才想明白,北冥縝是聯想到自己遠封,和其他兄弟不相熟的事,故而硯寒清倏地心虛了起來,北冥縝卻接著說:「你有什麼醫囑須要我執行的,不用顧忌,但說無妨。」

  「執行」啊……硯寒清想著北冥縝用到這種詞彙到底是把他當作長官了還是……雖然確實奇怪,但是他又不好隨便糾正他,只能佯裝沒察覺對方的用語有異,細細和北冥縝說了一些注意事項以及要忌口的食材,北冥縝聽得專心,全然不像曾讓醫官頭痛不已的鋒王殿下,硯寒清不由自主地又嘆了口氣,心說,大概實際上,那位同僚根本沒有和北冥縝細說有哪些注意事項,而只是礙於邊關戰神的餘威以及對皇子身分的,而未曾多言,所以反而沒讓對方有遵守的可能,也不知道北冥縝其實並不難說話。

  不難說話嗎?

  似乎不是這樣說,只是對方的說話方式以及舉止,相較其他人略有不同,更加直接無所掩飾而已,並非無法讀懂。

  「如果殿下有任何問題、或有困難,也請告知微臣,微臣會再更改藥方。」這句話已經是結束前的道別了,北冥縝卻沒有馬上回應,硯寒清只得繼續說:「或者須要微臣寫下來嗎?」

  「硯寒清,我有一問。」

  「殿下請說。」

  「你今天把脈的時間很長,真的沒有其他狀況嗎?」

  硯寒清一頓一頓地轉頭去看北冥縝仍舊仰在脈枕上的手腕,其上覆著的是自己的手指,早已不是把脈時的姿勢,乍見反而多了幾分登徒子的架式。他只得佯作鎮定地收手,「就照微臣方才說的即可,沒有什麼需要擔心的。」

  「有勞你了。」

  「微臣職責所在,請殿下莫要掛懷。」硯寒清收了脈枕,執筆寫下脈案後才向北冥縝告辭。

  北冥縝看著硯寒清的背影漸漸沒入屋外的世界,良久後,北冥縝方起身往角落的櫃子而去,打開抽屜,拿出內中的多寶格放在剛才使用的桌子上,他難得猶豫少頃,但終究選擇打開鎖扣。

  一枚看上去質樸的衣飾靜靜躺在最隱密的那一格中,尾部綴有藍色的流蘇,是和硯寒清的衣服相似的顏色。

  墜飾本身也和硯寒清腰際的那枚,看上去十分肖似。

  北冥縝看了許久,才將格子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