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殘香

貪看陌頭楊柳色,浣殘香流故人來。 絲蘿依依何患去?只豢琴瑟梢頭開。

明日咫尺 12

金光布袋戲同人‧煞魔子X戮世摩羅X煞魔子

  • 這章煞空的比重會高一點。
  • 自創角有。





12.不懂

  

  

  魔,愛深、恨切,愛是執念,恨是迷障,大喜大悲,為一時快意而哭而笑。

  『因為我很想知道,被愛是什麼感覺。』

  而這一句話,縈繞於心,久久不散,還有瞬間濃烈的氣息,以及肩上淺到甚至沒有見血的傷。

  如果只有愛恨之別,一則他不需要逃,一則他不需對自己說那是恨。

  情緒、情感,始終戕害且限制咒術使用,特別是,作為後援的咒術師,還需要冷靜審度,做下正確的戰略判斷,是故不能如其他先鋒一般當局者迷,戰場上任何判斷錯誤都可能是致命的。

  ──只是帝尊,煞魔子也不知道,被愛是什麼感覺。

  

  

  

  很明顯是前一天沒睡好的煞魔子靠在他肩上睡著了,史仗義看著窗外灰中帶一點土黃色的天空,細雨還是綿綿下著,車窗上佈滿了細小的雨點,沒過多久凝聚過重,跌成水痕,往復伊始。雖然公車裡有開冷氣,卻還是被水氣悶著,窗面的霧已經凝得可以在上面作畫了。

  車子行駛時不安定的晃動、以及發動時的聲響,大約反而成了良好的催眠劑,如搖籃、如引人放鬆的背景噪音,史仗義想起來,第一次見到煞魔子那天,對方不知是醉的還是累的,靠在窗戶上睡得很熟,他替對方將滑到鼻樑上的髮絲撥開,隨著公車晃動,煞魔子的手一翻,靠在史仗義的手背上。

  空氣仍然潮溼黏膩,他與對方相依的手,只要稍微一動,或許對方就會醒然,想要握住那手的衝動,像雨一般,累積著,彷彿不用多久就會沉得化作一道水痕落下,決絕。

  他就這樣靜靜看著煞魔子,直到按下車鈴前順便戳了對方的臉為止,煞魔子昏昏沉沉地瞪了他一眼,史仗義幫他撥了撥頭髮,煞魔子皺眉推開他的手,史仗義難得也沒有任何言語,就默默從位置上下來,煞魔子看了他許久,才反應過來,剛站起身時,一次急煞,本來就有點腿麻,使得他整個人往前傾,被史仗義接得正著。

  一點點的似曾相似,反應過來以前,史仗義已經把他攬進懷裡。

  「……你在幹嘛?」

  「那邊那個爺爺瞪我很久了。」

  「所以?」

  史仗義嘆了口氣,剛好在他耳邊。

  史仗義拉著煞魔子的手走下座位的臺階,然後繼續往前走,無論拉著鐵桿或者吊環,剩下那手都不曾鬆開煞魔子的手,坐在博愛座上的爺爺瞪著眼睛看他們,直到到站刷了卡下車,史仗義嘆了很大一口氣,「真的是很麻煩啊,難得我不想說那個爺爺結果他這次還一直瞪我,我是該說什麼?想說要稍微積一點陰德不要又把人說得心臟病發也是很辛苦的,這次是因為你在他才只是瞪我而已,不然他又要講一堆五四三的還不准人家反駁,所以才說我寧願站著也不要坐博愛座。」

  煞魔子低頭看著對方還緊握著自己的手,「我還以為,是他以為我跟你是情侶所以瞪你。」

  史仗義頓了頓,「喔,說得也是,我忘了我們是床伴這件事。」

  煞魔子扯開史仗義的手,然後深吸了口氣,「你不要等一下也這樣講話。」

  「怎樣講?我說話一向都很實事求是的,你是要我說謊嗎?這樣不好啊,老人家有時候是很敏銳的,如果被看穿了的話,老人家會很傷心的啊。」說著又搖了搖頭。

  「我比較希望你不要講話。」

  「帶人來又要人家不說話,等等你被強迫跟我道歉,就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你到底又在說什麼……」

  雖然下車的時候雨已經停了,但天色還是陰暗的,除了他們所在的公車亭還有光以外,離下一盞路燈尚有一小段距離。

  「轉過去。」

  「要幹嘛?」

  史仗義看了他良久,然後雙手按在他肩上把他轉了半圈,拿出梳子替他梳理在車上睡亂的頭髮然後綁起來。

  「你……」

  「走了走了,讓老人家久等她會亂想。」史仗義拉起煞魔子的手,便筆直往前走,完全沒問過他位置。

  「你查過位置嗎?」直到醫院的自動門打開,冷到令人瞬間雞皮疙瘩都爬起來的冷氣吹到兩個人身上,煞魔子才問。

  「沒有。」

  通常他都會因為太大的溫差而在門前遲疑一下才踏進去,但是史仗義卻像完全沒感受到一樣,逕自往前走,連問也沒問過,就直接拉著他到電梯前,甚至準確地按了樓層,門關上前史仗義卻按了開,並將煞魔子帶往自己身後,隨即一位看似國中生的女孩子推著輪椅走進來,並向史仗義道謝。

  想問的問題,因為有其他人在而沒能問出口,出了電梯以後,史仗義也是完全不用確認方向就直接走了,不像煞魔子還需要抬頭看指示。正確無誤地走到病房前,他先是回頭將煞魔子垂到頰旁的髮絲往旁邊順過去,指尖還擱在對方耳後,隨即在對方臉頰上印下了一個很輕的吻。

  像瞬間的雜音,或者、耳鳴,腦海中閃現了混紡著雜訊的畫面。

  『帝尊。』

  「帝……」

  史仗義在敲門時同時鬆開了煞魔子的手,在打開的門後,先是一道被隔起的簾幕,繼續往前走,靠窗的床位逐漸顯露出來,史仗義回頭看,煞魔子沒有跟上來,他正打算往回走,煞魔子已經走進來,史仗義才剛抬手,卻見煞魔子的身子瞬間僵硬。

  原以為已經降低的防備,似乎在他剛才的親吻中又一次提高了?不,其實他完全不明白界線在哪裡,但是如果想知道,他就必須問煞魔子,那次的吻他怎麼想,但是……那次他什麼反應也沒有,像是完全不懂他在做什麼一樣。

  煞魔子避開視線走到病床前,史仗義跟在後面走過去,坐在床上寫著什麼的老婦人抬頭看了看前後而至的兩人。

  她瞇起眼,然後對著走到床邊的史仗義說:「乖孫欸,你帶媳婦來看阿嬤喔?很乖,都是乖孩子。」

  還來不及開口自我介紹或被煞魔子介紹的史仗義就這樣被煞魔子的外婆拍了拍肩膀,於是史仗義一臉認真地反過來搭著外婆的肩膀、指著煞魔子說:「那邊那個才是你的孫子,我是他娶的,也就是說是你的孫……」話還沒說完,便被煞魔子摀住嘴巴了。

  煞魔子在他耳邊低聲說:「不是要你不要亂講?」雖然他也很莫名其妙,前兩天外婆不都沒事,還能跟他說他幾歲的時候做了什麼,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忽然會把史仗義認做孫子,難道是老人痴呆症嗎?但這種病會這麼突然嗎?

  「所以你是阮的乖孫,」外婆定定地望著煞魔子說,「那邊那個綠毛的是咱家孫媳婦喔?」

  不曉得事情到底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的煞魔子相當無奈地說:「阿嬤,別聽他亂講。」

  「不然他是誰?」

  煞魔子沉默了下,不知道回答愛哭愛跟路的到底好不好,雖然一方面也是自己的錯,那天一時緊張,結果都被外婆看到了,順理成章地說很想見這個人,史仗義就像跟外婆有心電感應似地也一直說想見外婆,總之,煞魔子總覺得今天的自己是雙重地胃痛。

  史仗義順勢拉開煞魔子的手,「對,我是你未過門的孫媳婦,他不願意承認而已。」

  是喔?

  煞魔子實在很想掐死那個又在亂說話的傢伙,然而此時史仗義卻用手背撞了撞他腿側,並在他轉頭前以視線制止他這麼做。

  就在這樣微妙的氣氛中,史仗義拿出作為伴手禮的蘋果,然後在外婆授意下去洗洗切切了。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外婆看史仗義的眼神讓他覺得有點不妙。

  「乖孫啊。」

  就在煞魔子無限後悔他怎麼就信了行前史仗義承諾的不會亂說話的同時,外婆朝他招了招手,並且坦承她只是在試看看這個孩子,看對方的反應,畢竟老人家最不需要臉皮,做這種事情最沒有壓力。

  「只是說,憨孫,我看這個媳婦比你精,你要自己更加小心一點。」

  被外婆搖頭嘆息著關愛的煞魔子心情相當複雜,「那是他在亂講,我跟他不是那樣,而且他年紀還小。」

  「你不喜歡他?」

  「阿嬤,他是男的。」

  「廢話,我眼睛還沒壞掉,我問的是你喜不喜歡他。」

  在煞魔子愣住還沒來的及回答時,史仗義已經拿著切好的蘋果出來了,還順便分送給已經做完檢查的隔壁床。

  外婆看著手中切工完美的蘋果,點了點頭,煞魔子這才感覺到,外婆似乎不是在跟他開玩笑,而是真的在思考史仗義作為孫媳婦的可行性。

  直到訪客時間結束後,他們出了醫院在走往公車亭的路上,煞魔子還在思考,最後他外婆對他說的那句:『臺語不錯,可以嫁進來。』

  「我外婆好像很喜歡你。」

  「那是當然,我人見人愛,你才是那個例外。」

  「……她喜歡你的臺語咬字。」

  「噗嗚。」史仗義摀著自己的肚子停下來,煞魔子不得已也跟著佇足。

  「怎樣?」

  史仗義維持著那個姿勢看他,「受到來自阿嬤的傷害之餘,還收到煞魔子無心地加成,我實在是傷心得好像快死了。」

  瞬間,煞魔子覺得以為對方會說出什麼有意義的話,這樣的自己也實在是太蠢了。

  他沒有說的是,不只這個部分,外婆還跟他說,有史仗義在的話,她很安心,雖然他完全想不通到底有哪裡值得安心的,這個人不按牌理出牌,又喜歡亂說話,應該是一點也不可靠才對吧。

  「你外婆她……你還是多陪陪她吧,要手術之前總是會很不安的,病人愛亂想、老人家又愛亂想,生病的老人家絕對是非常會亂想的。」

  「……那你幹嘛那樣講?」

  「讓老人家安心啊,知道自己孫子有人照顧了,也比較能放心去動手術,而不會一直想我們家那個笨孫子如果我有什麼三長兩短該怎麼辦喔,這樣。」史仗義抬頭透看著顯示公車動態的跑馬燈說著。

  「你是故意的?」

  「唉……」史仗義拍了拍煞魔子的肩,然後從煞魔子頸後將髮束解下,「你到底是率直還是……你的外婆從看到我開始眼神就很不對勁你沒看見嗎?至少我感覺得出來她在拿我跟某個人做比較,看起來,煞魔子的媳婦候選人似乎還不少,真是令人意外。」

  「你在亂說什麼?」

  「煞魔子,我真的很擔心你啊。」他伸手,公車的光照向他們所在的地方,煞魔子瞇了瞇眼,手忽然被牽住帶上了公車。

  看著史仗義的背影,他莫名想起那一套女朋友牽著攝影師男友的手去旅行的照片《Follow Me》,坐到位置上以後,他仍看著彼此相繫的手。

  然後,抽回手。

  史仗義難得沒有說話,只是拿出手機開始玩遊戲。

  良久以後,煞魔子忽然問:「你擔心我什麼?」

  「你不睏嗎?到醫院前你睡成那樣,雖然等一下回家就可以睡了,不過我想不通你現在死撐著不睡的理由,我可不想背著你爬樓梯。」史仗義頭也沒抬。

  「之前……師兄和前輩來過。」

  「喔。」

  「阿嬤跟我說,他不行。」

  這次史仗義沒有回答,煞魔子的視線在嘆息後滑開,公車駛行了許久,不知過了多少站後,史仗義忽然問:「你和我說這個做什麼?」

  雨又下了起來。

  「我想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不去問你阿嬤?」

  「問過,但她沒有回答我。」

  「為什麼你覺得我就會有答案?雖然我很聰明又人見人愛,這並不表示我是神或者算命仙吧?我怎麼可能什麼都知道?」

  「因為我連她說的是什麼都不懂,她卻認同你。」

  「你……唉,這下子我是真的非常擔心你了,你的方向完全錯了,為什麼聽到這種話你的反應會是吃醋?」

  原來是吃醋嗎?

  煞魔子一直沒能辨明看著史仗義跟外婆相處時的感覺到底是什麼,被對方這樣一說,好像是這樣沒錯。

  「看起來你是真的沒救了,如果沒人看著你,不要說你阿嬤,連我都擔心了,照你這樣下去,不是被騙,就是一輩子單戀到死。」

  「單戀?」

  「不然呢?」

  「我沒有喜歡的人。」

  史仗義總算看他,然後按了下車鈴,「該換車了。」

  公車亭的等待後是另一輛公車,大約再過十分鐘就會到煞魔子那一站,在公車亭時,煞魔子對他說:「我不知道什麼是喜歡。」而現在,他又靠在他肩上睡了過去。

  他冒出一個想法,儘管維持不久,他忽然希望,永遠不要到站,錯覺只要這樣,就會被凝結在此,不被任何外力干擾,哪怕不進不退。

  「又有誰知道喜歡是什麼……那麼不可理喻的東西。」史仗義低聲說著,幾乎聽不見聲音,並將煞魔子的左手輕握在雙手中。

  「他不行,是因為他喜歡的不是你。」

  ──如果你永遠不懂,就像以前那樣笨下去,笨一輩子好了。

  

  

  

  

  

  

  

  


  其實筆記本裡還寫了這個:

  外婆為什麼會中意這傢伙,對煞魔子而言始終是個謎。

  「因為我人見人愛啊。」

  「閉嘴!」

  其實有寫一些外婆的想法,但又覺得用原創角佔太多篇幅不好。

  在打金光文的時候,偶爾會用臺語去思考,結果瞬間想不起來頭陣的華語是什麼。

  有點失去動力,打了文也不想公開,人世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