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殘香

貪看陌頭楊柳色,浣殘香流故人來。 絲蘿依依何患去?只豢琴瑟梢頭開。

明日咫尺 04

金光布袋戲同人‧煞魔子X戮世魔羅X煞魔子

  • 本章大量黑長輩,不能接受者請不要閱讀,感謝。





04. 被愛





「帝尊,為什麼?」他以為對方不會回答,或者又要敷衍他,像過去每一次一樣。

「因為我很想知道,被愛是什麼感覺。」那個人的聲音毫無抑揚頓挫地回答著。

於是,他逃了。





──你見過一個父親想殺自己的兒子,而且是三次的嗎?

──那不是在說我嗎?

他已經躺在這張該死的床上多長時間,他其實已經想不起來了,他只知道那個他該稱為父親的男人一直不讓母親進來看他,他只知道那個男人簽了放棄治療同意書,以監護人的名義。

放棄急救同意書,放棄治療同意書,或許還有其他的也不一定,他會簽的,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簽,好像他很愛他一樣。

──你說,一個在外面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女人多少家庭的男人,會真的愛他正妻的孩子嗎?

他朝著虛空中拋出疑問,並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或許那本來也就只是他的幻覺,他不曉得自己現在的狀況到底如何,腦死、植物人,還是什麼,在他短暫的生命中還來不及理解這些詞彙是什麼意思,他不像他大哥那麼早慧,他只知道他活不久了,而他的父親,將他活下去的最後一點可能性也掐滅了。

當他開始坐輪椅的時候,他那個過於率直的雙胞胎小弟一邊推著他一邊問:「父親說不要對二哥放太多感情是什麼意思?我想不通。」他那個時候對他小弟說了什麼呢?

還是他把那個不知道該說笨還是憨直的小弟推開了呢?

他已經想不起來了啊。

他只知道後來連大哥也會盡量不讓他跟小弟單獨相處,母親更是被隔絕在外,他一天一天衰弱下去,最後住進加護病房,生命流逝的速度並沒有變慢,只是孤獨以及身體上的痛楚不斷疊加,做了治療後反而消磨了更多健康,但是不那樣做的話,想必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他以為他醒了,但其實並沒有。

他所能看見的還是一片過於單純的黑,看來他的迴光返照還不夠支持他清醒一次,現在是在夢裡、或者他的幻覺裡,沒有任何線索能告訴他答案,他剩餘的五感只聽得見剛才忽然冒出來的聲音以及一直都有的流水聲。

──你想活下去嗎?

在此時跳出的這句話簡直像惡魔的呢喃,隱隱約約憶起很久以前見過的動畫裡有類似的情節,不過到底那個被惡魔誘惑的人,到底想要得到什麼,他卻想不起來,他只知道,對方付出了很大的代價,甚至到會後悔的程度。

他的人生裡真的沒有什麼光點,好似一直都處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純然黑暗中,和現在似乎也差不了多少,如果死亡就是如此的話,對他來說是死是活彷彿是同樣一件事。不過一定要說的話,或許最開始還有一點親情,卻逐漸被剝奪得一點不剩,然後只剩一個人在這裡等死。

──我想活下去嗎?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活下去,但是,他希望他有選擇要不要活下去的權力,而不是被人輕易地決定,尤其是被一個長年不在家,連他幾歲都不知道的人決定他的生死,然後發現原來自己的生命是那麼廉價,只要一個從來沒有抱過他的男人一個簽名,就可以葬送他的生命。

──你想活下嗎?

那個聲音又問。

──我想活下去。

他想活下去,他想活下去,他想活下去,他好想活下去,有誰問過他了嗎?有誰問過他想做什麼嗎?有誰在意他嗎?不要對他放太多感情?那他的感情呢?

不要說對不起,說了對不起,還是對不起。

他並沒有真的看見,但他知道,帝王一般的人從他的寶座起身,然後笑了。

──我讓你活下去,不過我可沒那麼好心。

那是必然的。

──條件是什麼?

──哈,條件是什麼對你而言重要嗎?

他又想起那個故事,他會後悔嗎?

故事中的那個男人拿自己女兒的性命做交換,那是他最重要的人的性命,那麼他呢?

給予他餘下最後一點溫情的,是他的雙胞胎小弟,儘管記憶中的他已面目模糊,他還是不可能拿去交換,甚至是,摒棄他的其他家人,他也不可能拿去交換。

那個人撇了撇嘴。

──我不會動史存孝,還有史家的任何人。

──我接受。

在他短暫的人生中,已經沒有其他人了,誰都沒有,儘管如此,卻還是想保護與他血脈相連的親人,這或許是他在人世的最後一點羈絆。如果連這都奪去的話,他的生命就真的毫無意義了。

──醒來你就會知道了。

不知何時,水流聲停下了,剩下的只是風聲獵獵作響,他睜眼時眼前還是糊成一片,其實什麼也看不清楚,他知道有雙幼小的、肉感的手抓握著他的手指,還有陌生的懷抱、陌生的香氣,陌生的聲音焦急地喊著醫生。

他想喊母親,但是他知道,那不是他的母親。

只要他的父親那麼希望,母親是不會救他的。

眼角有溫熱的液體流下,小女孩奶聲奶氣地說著:「哥、哥,不哭,不痛,不哭。」擦掉他的眼淚的小手是那麼粗魯,痛到他都想哭了。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到史菁菁,然而在矇矓的視野中,他甚至看不清他血脈相連的妹妹的臉,那也是他最後一次哭,把剩餘的一點眼淚流乾,把最後一點堵住呼吸的水份蒸發。





半夜他醒過來一次,看見身邊的人仍舊緊抱著他的手沒鬆開,因為太奇怪了的關係,儘管已經過了幾個小時了,他還是沒能反應過來,煞魔子用另一手碰了碰史仗義的額頭,並沒有特別燙,但是對方本來也就只是低燒,如果能用耳溫槍測量一下就好了,但是手臂已經被抱到發麻,哪怕能成功讓對方鬆手,估計現在也起不了身。

煞魔子試著把額頭靠上史仗義的額,靠著相觸的肌膚間那一點點的溫度流動,猜想上面的溫度應該是降下來了。雖然並不習慣和人一起睡,但放任一個發燒的人睡沙發也不太好,所以他最後還是將史仗義抱上床,他本來就沒有特別運動的習慣,力氣不是很夠,到最後與其說是放、倒不如更像是把他摔上床的,床舖發出了很大的聲響。

如果史仗義還醒著,一定會說:煞魔子,你絕對是趁機報復,這不可取啊。

雖然並不是沒有想過把對方送回家,畢竟是一個麻煩的傢伙,留在身邊只會更麻煩,但只是一時……心軟了。

他無奈地摸摸對方的頭,要是人是清醒的,又要說自己當他是小孩子了吧。才這麼想著,結果就被抱住手臂了。

明天起來,史仗義的手一定會麻掉。

他這麼想著,但結果麻痺的是他的手臂,徹夜不歇的招牌光從窗外打進來,點亮史仗義的輪廓,頰邊的肉讓他看起來有點嬰兒肥,不開口說那些討打的話以後,他才注意到其實史仗義的嘴角一直是向下的,好像並不開心……但是在他醒著的時候,說的話卻像沒有什麼可以阻止他開心、阻止他亂來一樣。

沒有清醒得很透徹的他,理智還沒開始工作,手指就這樣點上他的嘴唇,果然是柔軟的,在與睡魔有氣無力的拔河間,他想起自己曾經被同樣的雙唇吻過,手臂也被鬆開了,他下意識往旁邊靠,卻整個人都被抱住。

大概是因為下過雨的關係,夜裡變得有點涼意,史仗義本來就比他高一點的體溫讓身體很放鬆,和周公的拉鋸戰宣告徹底失敗,他又睡了過去。

當鬧鐘響起的時候,他一如往常地起身關掉鬧鐘,然後去盥洗,將水潑濺上臉頰時才回過神來,史仗義果然又已經不在了。

而昨晚又做了奇怪的夢,其實沒有睡得很好,只是一直起不來,如果不是因為是工作日,他根本不想起床,也許是被傳染感冒了,以至於中午午休吃飯時被前輩問了七夕過得如何時他也還在發呆,還差點打翻了茶水。

「你跟你的……戀人,發生什麼事了嗎?」

這句話一說出來,他差點就又掀翻了盤子,雖然還是努力維持住一臉平靜無波的表情,不過他實在沒甚麼信心,大約也只是前輩好心不戳破他強裝的鎮定而已。

他深呼吸以後這麼回答:「我並沒有在交往的對象。」而且更別提他根本沒發現昨天是七夕,他也從來沒有過七夕的習慣,通常是收到罐頭簡訊或者附近的店家出現大批成雙成對的情侶甚至拒絕單身客,他才會想到好像是某個情人節。

他和史仗義同床共枕過了七夕之夜,怎麼聽怎麼奇怪不說,那天晚上他還做了和對方有關的夢,雖然其實並沒有看到臉,但是他就是知道那個人是史仗義,而且,夢裡的史仗義讓他感到氣憤難平以及……恐懼。

恐懼到必須逃開。

到底都什麼跟什麼?

他應該真的被那個小子傳染感冒了,或許請病假算了,今天不適合上班。

在這種時間點收到的跳槽邀請,他自然、同樣沒能反應過來。

梁皇無忌。

師兄。

師兄透過莫前塵先詢問他的意思,他們似乎有意出去創業,問他的意思。他和莫前塵先前倒是都不知道原來還有梁皇無忌這個共同認識的人,如果是以前的話,他一定會立刻同意,但他猶豫了。

就因為梁皇無忌不是親自來找他,而是透過莫前塵嗎?

他覺得並不只是這樣。

但是即便細想卻也想不出緣由,到下班為止他都沒能想通。

離開辦公大廈時,微熱的光照在臉頰上,他仰頭看,發現原來今天能看見夕陽了,大概是昨天牛郎織女也哭夠了,所以今天還給人們一片晴朗,他舉起手機拍了下來,直到要發送的時候,卻一時沒能找到。

他是要……發給誰呢?

他忽然沒能反應過來,於是又重新在電話簿裡找了一次,試圖藉由任何一個眼熟的名字回憶起來自己要找的人是誰,卻依然無果。

找過三次以後,捷運已經到站了,他只能放下手機。

回到家打開門以後,明明是一如往常地打開燈,卻忽然覺得這個家,大到令人感到空虛。

直到打開冰箱看見昨天剩下的粥,他才想到今天並沒有接到史仗義的電話,而手機裡,也找不到這個人的名字,哪怕又用了莫名其妙的暱稱,也沒有,他手機的每個人名字都是全名,沒有一個突兀的「冤親債主」或者其他。

本來就是突然出現的人,現在又是突然消失了嗎?

臨睡前他不由得回憶著昨晚的事,昨天他買菜回來時,整個屋裡都是暗的,他本來以為史仗義已經回去了,但是一打開燈,卻忽然被抱住,因為被抱得太緊的關係,他花了一點時間才習慣,然後察覺到對方體溫過高,他想去拿體溫計,但卻舉步維艱,史仗義不斷說著什麼,他聽了很久才聽懂,史仗義說的是「為什麼」跟「不要走」。

「這是我家。」所以怎麼樣也不會是他走啊。

儘管這麼說了,但發燒的人大概也不可能聽進去,最後在這種奇怪的姿勢下煮了粥餵對方吃,甚至哄對方上床睡覺之類的,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甚至也想,或許其實昨天發燒的人是自己這樣的事。

雖然他之前曾經想過史仗義還蠻像為什麼什麼報恩而來的,不過一發燒隔天就不見人影,又好像推翻了這個假設。

煞魔子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又一次懷疑病了的人是自己。

又或者這一切本來就只是他的夢也不一定,再或者他一直都在生病,記憶也可能全是不可靠的,那麼真的有史仗義這個人嗎?

他對他知道得太少,好像也沒有人能證明這個人真的存在,畢竟他一直都是這樣,忽然就跑到他家對他說煞魔子怎樣怎樣,現在想想,他說的每句話都像在撒嬌。

是因為自己太寂寞了才會得到這樣的幻覺嗎?

他側躺在床上,招牌的燈還是刺目,他翻身靠在牆面的冰冷上。

真的太寂寞了。

不管是「史仗義」或者他。

煞魔子闔上眼。












一開始寫到這章的時候,我忽然很猶豫,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寫什麼,我想寫的只是一個機會,我卻是著將這個機會的背景不必要地說明,所以可以說是缺乏主線。於是我用bz問了空總,他自然跟我說他不喜歡,這不能貼,所以就這麼放置了,直到忽然被打中,有了一些真實的想法,才繼續寫下去。

前面三章時我聽的音樂都是https://www.youtube.com/watch?v=WTHi6BmjhX4,不過到這章的時候因為性質轉變了,最後找到V. K克的亞特蘭提斯之戀,邊聽邊打,到自己都快哭出來,因為我不只是在寫史仗義,我也在寫我自己。

史仗義說的那部動畫是《闇之末裔》,不過因為我也只是瞥過一次而已,所以不曉得故事後來怎麼了,當架空也許比較合適也不一定。